以來的願望麼?從她與那少年結盟開始,便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甚至等待的便是這麼一天。只是,回想這段日子,如做了一場噩夢。

從收到顧老爺的死訊那一刻起,她便不吃不喝,甚至一動不動地站著,腦海裡一片空白,又彷彿想了許許多多。

此刻想來,她想他死,其實在他揭穿她所做的一切之前,她有很多機會。她原以為,之所以不這麼做,那是因為不想節外生枝,既然有人會這麼做,自己又何必去做?但此刻,她忽然明白過來,原來,她終是不忍心親自下手。

哪怕是在他茶中下毒,她亦怕在最後一刻會打碎他的茶盞,所以,她將這一切,交給了另一個人。與其說她信任那個人、或是受他挾持,不如說,是她生生地變作了兩個人。

一個,恨顧老爺到刻骨,恨不得他立刻死在他面前,而另一個,卻躲在靈魂深處,不敢面對這一切。

那個少年終是沒有辜負第一個她的期望,這一招,殺人不見血,做得乾淨,做得漂亮。而剛才那些淚,是第二個她所流,流乾了,便好了。從今往後,她的心再也不會有一絲溫度,冰涼得如燒盡了的灰燼,就這麼熄滅了。

……

南京元帥府,阮素臣將寶齡留下的東西細細地整理好,剛要踏出房門,卻被駱氏堵在門口。

駱氏望著自己的兒子,目光帶著一絲洞悉:“你要陪那顧大小姐回蘇州?”

“是。”阮素臣毫不猶豫地道。

駱氏黛眉微微一擰:“你可知道,從獄中私帶犯人出來,犯了大罪?”

阮素臣忽地笑了笑,笑容帶著幾分清冷:“姑父已經死了,一個死人對於爹來說,在沒有威脅,剩下的,不過是一幫手無寸鐵的女眷,縱然不看在姑母的面子上,哪怕是為了博得大度的名聲,爹也不會跟一具屍體過不去。”

語氣帶著微微地嘲諷,駱氏不覺一怔,沒錯,阮素臣的確說中了阮克的心,適才下人回報顧萬山的屍體被阮素臣帶走,阮克眉頭只是輕輕一簇,隨即卻嚇了准許的令。

只不過……無論如何,她不能讓她的兒子與那個女子扯上關係。不,應該說,顧萬山雖已死了,但她心中的仇恨卻沒有消滅,這仇恨,還來自於一個女人,她又怎麼會任由自己的兒子再被那個女人的女兒迷惑?

他要她跟一個人在一起,那個他不愛的少女,這樣,顧家姐妹反目,顧萬山與陶曉晴,怕是在地下也不得瞑目吧?

只是他忘卻了自己兒子的痛苦,但多年來的仇恨,承歡於人、苟且而活的生活,已讓他不再有一絲猶豫。她看了他一會兒的道:“你莫非忘了,你答應過我的事?”

心彷彿被狠狠地撕裂,阮素臣眯起眼:“沒忘。我答應過的事,便一定會做到。”

“那好。”駱氏微微一笑,忽地拍了拍手。

那本空無一人的門外,驀地間湧入好幾個健壯的家丁,將阮素臣圍住:“四公子,得罪了!”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阮素臣頓時沉下臉:“娘!”

駱氏沒有再看他:“將四公子帶下去,好生看守,沒有我與大帥的命令,不得跨出屋子一步。”

……

夜幕四合,寶齡站在窗前,望著那漸漸冷清的街頭,心裡忽地有種不祥的感覺。阮素臣為何還不來?難道是大帥府中出了變故?

深夏的夜,已帶著幾分涼意,忽地一陣風吹過,竟是下起雨來。原本炎熱的夏日下一場雨,該是多麼愜意的事,但保留此刻感到的卻是刻骨的嚴寒。

陌生的客棧中,棺木中躺著的那個她最親的人,再也不會睜開眼,與她說一句話,換她一聲寶齡。

只有她一個人。

從此顧府,失去了頂樑柱,像是此刻雨中搖晃的樹枝,瞬間彷彿就要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