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又如何?毒性深入每個毛孔、五臟六腑,這具身體,才會腐朽的更快,不是麼?

就如同一棵樹,若是無蟲無病,而硬砍下去,縱然樹死了,斧頭也免不了留下缺口。但若這棵樹早已被蛀蟲侵蝕,那麼,只需一點外力,便能將他摧毀,甚至——不需要用斧頭。

一直微不足道的蟲子、看死柔綿的水流,有時,往往是雖強大、危險的力量。

阮克靜靜地凝視著邵九,良久,眸中那絲陰鬱的冷光漸漸散去,唇邊浮上一絲純粹的笑意:“你既然為我謀事,我本也該給你安排個位子,只不過,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你做,所以……”

幾句話,邵九其實已在生死邊緣晃了一圈,但他像是不知,又像是根本便不在乎,神情沒有絲毫的波瀾。

“大帥指的可是藏寶圖的事?”邵九微微一笑。

要讓一個人失去一切,首先要做的,便是徹底瞭解那個人究竟擁有些什麼。

很多時候,一個敵人,比一個情人更需要人用心去琢磨。

這一點,沒有人比邵九更清楚,這些年來,他太瞭解阮克了,就如同顧萬山那樣。這些年,他吃飯的時候在想,睡覺的時候也在想,阮克的喜好、他的秉性,他的處事方法……一點一滴,無不在他腦海中。

阮克出身草莽,勇猛有餘,但謀劃不足,但雖是如此,一個人坐上這張位子那麼多年,城府畢竟還是有的,只是那不是謀略,而是疑心。

縱然剛才,邵九深信阮克對他的信任更深了一層,若是剛才他提議要除去陳佐之,恐怕就算阮克當場不發作,心裡也會留下疙瘩。

但這些還不足夠。

這些天阮克一直與他聊天下棋,但並沒有真正安排他在軍中露面,彷彿只是交了個忘年交而已。但這一切,邵九並不失望。

人在什麼時候最容易說出真心話?是在完全放鬆的情況下。相同人也是在那個時候最容易接受人的意見。

作為一個旁人,一句話的力量,有時遠遠大過一個身在局中人的畫。因此此事對他沒有利益衝突,所以他的話便也更為可信。

邵九不急,那麼多年,急在不會急在這一刻,何況他本來便沉得住氣。

如同一條在沙漠中等待獵物的狼,可以幾日幾夜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只匍匐等待,等待最佳的時機。

滴水的沉著、斷崖的堅守。

阮克皺眉:“近年來南疆不太平,外環的那些島國也虎視眈眈,若能得到那批寶藏……”

“顧府隔壁的院落荒廢已久,若能重新翻修打掃,怕也是個好去處。”邵九忽然道。

阮克眼睛一亮:“既然如此,老夫就將那棟院子,送與你。”

九月的陽光已不再如夏日般灼熱,帶著一絲微涼,斜斜地沿著西牆逶迤而下。

日落之前,一輛馬車已停在蘇州平江一處深宅大院前。

厚重的門咿呀一聲開了又闔上。

裡面的一切,彷彿最神秘的所在。

青蓮會。

大唐兩側高高懸掛著的匾額寫著:從容滿月、日照青蓮。

車子一路駛去,兩側持槍的幫眾弟子俱都微低下頭。少年跨下馬車,走進內堂,衣袂滑過地面,發怵低沉優雅的響聲。

“爺,回來了!”平野迎上來,身邊,是一臉冷漠的陸離。

“這幾日可好?”邵九隨意地撩開衣角,坐下來。

“一切都好,十三碼頭、七十二分舵,加上如今由明堂掌管的原大和幫的那七個碼頭,一切都好。”

邵九修長漂亮的手指在桌上輕輕敲打,片刻,側臉微微一笑:“那麼,平野,我們那位客人可好?”

青蓮會的地下室亦是青蓮會,甚至整個江湖最為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