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他那麼希望成為另一個人,那個躺在床上快要死去的少年,縱然此刻他的生命只剩下分秒的時間,縱然他什麼都感受不到,但至少,還有兩個人願意付出一切去挽回他。

而他自己呢?又有誰願意這樣對他?這樣——不顧一切地為他?

心彷彿空曠的草原,荒蕪一片,慢慢地泛起寒意,方才眼底的各種複雜情緒,彷彿火焰燒盡,只餘灰燼,良久良久,屋裡是一片死寂。然後,他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暗啞:“好,我——答應你,但願……你不要後悔。”

不要後悔今日所許下的諾言,永遠永遠,留在他身邊。

既然無法兩情相悅,既然無法留住她的心,那麼,便留住她的人吧,至少,他還可以騙自己,她還在他身邊,她是屬於他的。

寶齡眼睛驀地一亮,心頭卻彷彿有什麼纏繞開來,絲絲的空涼。只是,此刻多想亦是無用,她從阮素臣手中接過那白色的瓷瓶,轉身走出去。

走到門口,聽到阮素臣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我雖答應了你,但這藥,連我娘都不能確定是否真的便是解藥,就算是,也不能肯定便有效。”頓了頓,他用一種清冷的語氣道,“你應該也聽到了,昔年鬼手所制的解藥,其實亦是一種毒藥,若非是相對應的那一種,很有可能,他便會當場中毒而死。”

“替我請許大夫過來。”寶齡扶著門框的手微微地一顫,下一秒,她鬆開手飛快地離去。

阮素臣說的這一點,她也想到了。雖然駱氏從邵九的病症看來,是昔年鬼手所制的某一種毒,但,駱氏畢竟不是大夫,不,就算是大夫也無法確定,這個世間,除了死去的鬼手,誰也無法確定,究竟是不是。

那麼,只好放手一搏了。

她相信,若邵九醒著,也願意試一試,而不願如此這般軟弱地躺著。

如今,這是唯一的希望。

如論如何,她都不能錯過,亦不能有絲毫的遲疑,因為——哪怕耽擱一秒,或許,都會再也來不及。

待寶齡離開之後,阮素臣才緩緩地走出屋去。從來寂靜無人的南書房又迴歸一片寂靜。只是,片刻之後,從南書房的屋頂上傳來細微的響動,彷彿——是瓦片發出的聲響。

漆黑一片中,一個黑衣人慢慢地站起身子,揭下臉上的面紗,竟是——陸離。

而此刻,陸離的神情複雜無比。

在苦尋邵九無果的情況下,陸離收到了來自北地聶子捷的書信,信上說明了與駱氏間的交談,亦說駱氏已返回南京。

其實在駱氏走後,聶子捷便想到了一種可能性,於是將那種可能性寫在信上,而陸離看到了信,也猜測到,筱桂仙出於嫉妒之心,也許與阮素臣有了某種約定,讓阮素臣帶走寶齡,而阮素臣上山找寶齡時,將邵九也帶回了南京府。

駱氏怕也是想到了帶走邵九的人是阮素臣,所以才會立刻回南京。

他心中起伏不定,因為,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縱然是在守衛森嚴的南京府,只要邵九想,便一定有辦法與他取得聯絡,但這些天來卻一點動靜都沒有,那麼,只有一種可能性,邵九處於一種無法自己控制的情況下。

一想到邵九身體的狀況,陸離心中便一片瞭然。在等待了幾天依舊沒有任何訊息的情況下,他打聽到今日阮素臣宴請各大官員,於是,他決定在今夜夜探南京府,查明邵九此刻的處境。

陸離從小習武受訓,雖南京府有重重守衛,但因為今日設宴,南京府中本就人來客往,就連那些守衛,也破例被允許在下人院中開席,相對於平日,防範自然鬆懈了些,所以,他幾乎沒費什麼力氣便找到了一處隱僻處,想著等那些守衛亦喝得差不多時,再出去尋找邵九的下落。

他在暗中等了許久,卻看到阮素臣由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