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平息了體內亂竄的氣脈,止住了喘息。

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視覺又開始模糊——

不行,時間……快要不夠了!得快一些去!

他用手按著地面,想站起來,然而力量不夠。手一軟,整個人幾乎向前跌倒。

然而一隻手拉住了他,讓他免於在下屬面前跌倒。

“你……沒事吧?”在他下意識惱怒地甩開時,那個人卻蹲下來了,低眼看著他。他的視線是模糊的,看不清楚對方的面容,但他知道那是執燈者的聲音——眼前唯一能看到的,是那雙眼睛:沒有下屬們對他的敬重和顧忌,只有純粹的擔憂和關懷,明亮地閃爍。

那樣的眼神……

他忽然恍惚了一下,彷彿記起了極其遙遠的某個瞬間。

記憶裡,只有在孩童時期,母親才用這種眼神看過自己吧?但是母親的眼神沒有這般明亮清澈,而始終帶了一種神經質的瘋狂。

不知什麼樣的感受,讓他不再牴觸,順從地握住了那個女孩伸過來的手,借力從地上站起。閃閃執燈,照著少年蒼白的臉,眼裡含著擔憂的光。

旁邊的同伴這時才敢上前,遞過了簡易的食物和水:“吃點東西再上路吧。”

雖然心裡焦急,迫不及待地想繼續往地宮深處走去,但他也知道自己目下的體力已然是無法支撐下去,便不再逞強,點點頭拿了東西,靠在第一玄室的一角開始進食。

“喝水麼?”在他狼吞虎嚥地吃著帶下來的食物時,閃閃在旁邊遞上了水壺。

眼前一陣陣的發黑終於緩解了一些,視線重新清晰起來。

但是他知道,毒素的擴散已經侵襲到了眼睛,很快,他就要什麼都看不見了。

——這個身體,自從九歲時被胞兄下了劇毒後,就一直處於這種半死不活的狀態。

※※※

在這不見天日的地宮裡,他再一次因為疲倦和衰竭而精神恍惚。身側有一雙明亮的眼睛關切地看著他,遞過來清涼的水——依稀間,他彷彿看到了母親的眼睛。

從小到大,用這樣真摯的關切目光看著自己的,便只有母親了吧……

他是卡洛蒙家族第十一代族長阿拉塔·卡洛蒙的最後一個兒子。按照族裡世代相傳的規矩,幼子將繼承一切——當時阿拉塔已經將近七十歲。當其餘八個妻子預感再也無法懷上更幼小的孩子時,尚在襁褓裡的他、便成了一切陰謀詭計的最終目標。

他有過極其可怕的童年。

母親紗蜜爾本是個溫謹的美麗女性,經歷了幾番明刀暗箭才順利產下幼子,然而在這個過程中,她卻漸漸變得脆弱而神經質,疑神疑鬼,覺得身邊所有人都想要置她們母子於死地。

從音格爾誕生第一天起,她就摒退了所有侍女和保姆,堅持自己親自來照顧幼子的一切飲食起居。父親寵愛母親和幼子,聽從了她的請求,在帕孟高原最高處建起了一座銅築的宮殿,作為卡洛蒙世家新的居所。

那座銅築的城堡位於烏蘭沙海中心,高高地俯視著底下所有交通來往,不容任何人接近。城堡裡,每處轉角、走廊、甚至天花上都鑲嵌著整片的銅鏡,照著房間的各個死角;房內日夜點著巨大的牛油蠟燭,明晃晃眩人眼目,連一隻蒼蠅飛進來都被照得纖毫畢現。

那座銅築的城堡,成為他整個童年時代的牢籠。

他一歲開始認字,卻直到五歲才開口說話。因為生下來就從未見過黑暗,所以他無法在光線陰暗的地方久留。房子裡沒有侍從,每次一走動,巨大的房間裡照出無數個自己,而他就站在虛實連綿的影象中,怔怔看著每一個自己,發呆。

他就是這樣長大。

那時候感覺不到什麼,長大後回想、才覺得那樣的環境是如此可怕,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