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靜靜地望著窗外,空氣在她身邊猶如凝滯不動,卻吸引了他的目光。

水滾了,她將火關小,這才抬起頭看向範柏青。

“有什麼事嗎?”她問。

“終於發現我了?”他不禁想笑,這是個什麼樣的女人,鎮定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我一直知道你在。”她用一種‘不懂他在想什麼’的眼神看他。又不是瞎了,這麼大一個人,能看不見嗎?

“老同學久別重逢,就這麼點反應?更何況還是你的初戀情人。”

她顯然無法領會他的‘幽默感’,淡淡地說:“你的死皮賴臉倒是一點也沒變。”

“這表示我的死皮賴臉讓你印象深刻。”他很滿意她這麼清楚地記得他。

“並沒有,剛剛才想起來的。”她泡了壺菊花茶,端到客廳去。

“我不信,你在昏倒之前真的認出我來了,還叫出我的名字。”他跟過去,拚命想證實自己在她的生命中絕對佔有一席之地。“所以,我肯定你一定是對我念念不忘。”

“我不記得了。”她重申。“應該是你聽錯了。”

就算是真的也只是巧合。

這種很玄、很奇妙的巧合在她活到目前二十七年的人生中並不特別,她擁有異於常人的特殊體質和第六感,什麼奇怪的事到了她眼中也都不奇怪了。

“你煮那什麼藥?”他一個勁地熱絡,完全不受她的冷淡影響。

而且,她的冷淡反而給他一種好熟悉、好懷念的感覺,以前,他們的相處模式就是如此。

“中藥,調理身體,補氣的。”

“你身體不好?”

“一直都是這樣,沒什麼好不好的。”

“你太瘦了,從以前就瘦,像受虐兒。”

“我也想吃胖,可是腸胃吸收不好,胖不了。”

“那以後你跟著我吃,我來把你養胖。”

“呵……”她低頭笑了笑,這麼多年了,還是一樣沒變的說話調調,一副正義使者模樣,好似她理所當然該躲在他的羽翼下被保護;很狂妄、很自大,但……很窩心。

“終於肯笑了。”見到她的笑,他得到一種苦盡甘來的安慰。

不過,她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吝嗇,那笑容,僅僅是曇花一現。

“你什麼時候搬回來的?”如果早知道她回臺北,他就會更常回家一點。這句有異性沒人性的話,絕對不能讓他老媽聽見。

“大學畢業後就回來幫忙了。”母親已經有了另一個新的家庭,她知道父親身體不好,想多陪陪他,不過,他們父女的緣分也就只有短短的幾年。

“做葬儀社的工作?”

“嗯。”

“比如……到事故現場收支離破碎的屍體,在殯儀館過夜,幫遺體化妝?”這是他從他母親那裡聽來的。

她做了一個很微妙的表情,留下無限想像空間。

“哇……”他這聲‘哇’有好多的佩服。

範柏青終於明白柳云云為什麼看起來總是如此平靜鎮定,這個世界上能教她驚訝的事應該是沒有了。

能令範柏青佩服的人不多,但是,他突然崇拜起她了,再也沒有比能豁達地面對生死,對世事淡然處之的女人更令他折服。

她好強,比他更強。

“那以後呢?我記得你有個叔叔也在這裡上班嘛,你應該不用繼承這間公司吧?”

“還沒認真考慮過這件事。”

“那你先別考慮,這件事我來想。”範柏青對她目前的工作並無偏見,只是不免要考慮她的將來,認為女孩子還是過‘明亮’一點的生活比較好。

在這之前他不清楚她的狀況,可是現在既然知道了,就無法放任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