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的雨,從夜裡下到黎明,又在午後漸漸停歇。王靜倚著石屋的牆壁緩緩睜開眼睛,望向微弱的光線透過破損的屋頂投射下來,細細的塵埃在光束中浮動,像是無形的落寞在空氣裡沉澱。她聽得見蕭遠與林婉在門外低聲交談,也感受到體內那股常駐的疲憊和微微的痛楚。這些日子以來,她已經習慣了身體的痠痛,也習慣了靈魂裡隱隱作痛的悔意。

她揉了揉眼睛,撐起身子,發現夜裡生的篝火只剩下淡淡的餘灰。屋外沒有刺耳的蟲鳴或獸吼,只有滴水的聲響在草地與石塊之間敲打出簡短的韻律,彷彿在提醒她,這個在山野裡度過的雨夜已成為過去。她環顧四周,看見地上散落著昨晚留下的包裝紙和柴枝,一切都顯得十分簡單、粗糙,卻又帶著某種濃濃的人間氣息。

抬腳走出石屋,外頭的空氣帶著淡淡的泥土清香,混合了潮溼的草木味道。雨後的世界明亮卻並不刺眼,雲層在高空中仍未完全散去,讓陽光若隱若現,給山野蒙上一層溫柔的薄紗。蕭遠正站在不遠處整理揹包,林婉則半蹲在地上,用一塊乾淨的布擦拭她的護腕,看上去是在準備再度出發。

王靜走到他們跟前,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蕭遠看了看她,眉頭微皺又隨即舒展,“你還好嗎?昨晚睡得怎麼樣?”

王靜點點頭,“好多了。比前幾天的狀態要好些。”她沒有細說,但內心確實感到,隨著一次次地清理和麵對,她對自己的過去與命運也有了更多的接納,精神上的痛苦在鬆動;儘管身體疲憊,心裡卻踏實了許多。

林婉處理好護腕後,也抬頭瞥了王靜一眼,輕聲說:“再耽擱在這兒也沒有必要了。我們收拾收拾回小鎮吧。剩下還需要去的地方,你和蕭遠商量一下。”

王靜輕輕應了一聲,從揹包裡拿出乾糧和水壺,幾人簡單用過早餐,便把石屋裡生火的痕跡簡單清理。山路被雨水沖刷後依舊泥濘,但雨勢已停,一行人不必再和夜裡那樣艱難前行。他們踏著溼滑的石子路,時刻保持警惕,儘管按照林婉的推測,此地周邊不太可能再有新的隱患。

一路下山,王靜見林中的積水順著溝渠衝進一條小溪,發出叮咚的聲響,聽來悅耳安和。她時常想,若換在之前的日子,她大概會在這微雨後的山野裡感到輕鬆與怡然。然而現今,她的心被莊重與使命感佔據,即使看見這自然之美,也只是在心底生出一絲淺淺的慰藉,不會讓她忘記自己身上的擔子。

大概行了一個時辰,三人就到了山腳的小路,放眼望去可見小鎮的輪廓再度出現。天光此時漸明,遠處的田野呈現出初春雨後才有的嫩綠色,薄薄的霧氣在青翠的秧苗上緩緩升騰,宛如世外仙境。王靜抬頭看天,雲層已經被晨風吹散不少,陽光帶著一股柔和的暖意,映照在她眼裡像是某種嶄新的希望。

她和蕭遠、林婉回到鎮上時,街道又恢復了慣常的模樣,行人忙碌,叫賣聲此起彼伏。空氣中多了煙火與人間的味道,與山野的清冽形成鮮明對比。她在心裡感嘆,自己這趟旅程彷彿不斷在兩個世界中來回:一個是荒涼與危機四伏的實驗遺蹟,一個是充滿人情與溫度的小鎮。或許她也找不到更好的平衡,只能暫時在這安與危之間奔波。

回到“安和居”客棧,老闆娘熱情地招呼他們歇息,並端來一大碗熱粥和幾盤小菜。三人在客棧大廳就簡要地把各自的收穫整理了一下,林婉翻看地圖,確認此地以北、以南的重點區域都檢視過。“照這麼推測,療養院外圍基本沒有剩下可能的實驗場所了。”她說,“若還隱藏有別的地方,估計離得更遠,就不是短時間能找齊。”

蕭遠聽了,緩緩頷首,長出一口氣。“那樣也好。我們先歇幾天,也要對療養院做個回訪。你們不是還想確定那兒確實沒再出事嗎?我倒是好奇,破除輪迴後,療養院現在是不是真的安靜,抑或仍有某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