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生大奇:“箭矢怎能不動?若是不動,如何射中他人?”

章德穹打了個呵欠,腹誹:“謬論!此言應當對那些死在流矢之下的忠魂說去……”

“請問諸生,一支射出的箭是動的還是不動的?”

那還用說?“當然是動的。”

“確實如此,可是,此箭在每一個瞬間都有其位置嗎?”

“當然有的。”

“在這一瞬間裡,它佔據的空間和自身體積一樣嗎?很顯然,有確定的空間位置。又佔據著和自身體積一樣大小的空間——那麼它在這一瞬間裡是動的還是不動的?”

“這……”

眾人有些懵:“不動啊……”

“那麼在這一瞬間是不動的,在其他的瞬間呢?”

“自然不動……”

“所以,射出的箭矢實際上是不動的。”

章德穹覺得有問題,但不太清楚問題出在哪,自然也反駁不出來。

看了看天色,李先生咳嗽一聲:“諸生請自便,下午我們繼續講思想大道。”言罷,抱著書出了後堂。

後堂門口的臺階上,坐著一位身著髒兮兮的灰色布袍的老者,見李先生走了出來,開口道:“李明華,我原先不明白,為何升賢會讓我給德穹換個老師——現在我明白了。”

李先生停下腳步,看向那位垂著頭的老者,奇道:“你是誰?怎麼進來的?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老者呵呵冷笑兩聲:“怎麼?被人從那個地方攆出來了二十年,就忘了當初攆你的人了?”

“啪!”李先生的書卷掉到了地上,臉色有些蒼白、也有些敬畏、更有些恐懼:“首……首席?”

老者緩緩抬頭,用深邃而滄桑的目光注視著他:“換個地方說話,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只見老者從身後拖來了一塊正方形的物什,正是一個棋盤,手指輕彈,四枚白色棋子落在棋盤四角,空間一陣扭曲,二人已消失在後堂門口。

漫漫無窮之瀚海,悠悠無盡之星辰。

海上波瀾不起,如同巨大的明鏡,倒映著空中的星辰。深邃、幽遠。

海上有一個小島。小島很小,只有不到一百平米大小。

此時此刻,島上正站著兩個人,正是李先生與那首席。

此時的李明華心中是震撼的,為了這眼前的美景,也為了那個人:“星羅盤?這是書院的聖器嗎?”

老者搖了搖頭:“錯了。這不是聖物,而是甲等法器。這也不是書院的,而是我的。”

老者看向空中的星辰:“你,在誤人子弟。懂嗎?我不知道那可笑的‘飛矢不動論’是從何處聽來的,但其道理是大錯特錯的。”

老者盯著李先生:“而且你為何不因材施教?連一篇好好的《天機》都講不好。哪有說授課僅僅是讀上兩遍就過去了?這是朗誦,不是講課!”

李先生哼了一聲:“這可是大師辯經的時候提及的,想必自有道理。您說我的‘飛矢不動論’是錯的……那麼何錯之有?”

老者點了點頭:“問得好!《前赤壁賦》中有言:‘蓋將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你只看到了世間絕對運動中的相對靜止,而忽略了絕對的運動。”

李先生的臉色有些難看。

老者繼續道:“正如一杯水,靜置一天。看似不變,仍是那一杯水;實則,它無時無刻不在變化。你也永遠無法喝到一杯一模一樣的水。”

沉默良久,李先生幽幽嘆了口氣,心悅誠服地道:“我錯了。”

老者看著他:“做學問切忌驕縱,切忌浮躁。須知:學無止境。”

老者將棋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