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江鶴又輕聲道,「我看宴相待你親厚?」

趙錦諾以為他是因為先前同她說著話,心思卻明顯走神,生了歉意,才特意主動尋話說的,趙錦諾應道,「宴相待人多親厚,同旁人也大都一樣,許是同女兒投緣的緣故……」

這一句投緣,說明她自己亦有覺察。

趙江鶴不動聲色拿捏了幾分,繼續道,「你早前便同宴相認識?」

祖母和王氏都知曉,趙錦諾猜想祖母和王氏是沒有同他說起過,遂道,「和祖母一道,從乾州回京時,在環城驛館遇到過宴相,當時正好在苑中同宴相說過一會兒話,後來宴相也正好要回京,便一道回京了。」

趙錦諾沒有隱瞞。

趙江鶴點了點頭,沒有再多問。

正好,也行至大門口附近,趙江鶴緩緩停下腳步,「到這裡就好了,不送了,回去吧。」

趙錦諾朝他福了福身。

趙府的馬車已經在相府大門口等候,趙錦諾雖未送到大門外,但還是禮貌看著車夫放下腳凳,看著趙江鶴撩起簾櫳上了馬車,看著馬車緩緩從相府門口駛離了之後再轉身離開。

……

馬車上,趙江鶴面色陰沉。

若非今日錦諾一聲「爹」,他不會注意到錦諾同宴相一處時,他二人生得掛像,且是很像。

站在一處的親厚,如同父女。

又偏偏這麼巧合,宴相沒有妻室,也沒有兒女。

京中高官,年輕俊逸,溫文儒雅,學富五車……

—— 每一個她口中形容的詞語都能和高居百官之首的宴書臣一一對上。

趙江鶴眼底越漸黯沉。

安安躲得人是宴書臣。

這無疑於一個晴天霹靂。

怎麼會是宴書臣!

趙江鶴的雙手隱隱有些顫抖,眼底些許猩紅。

起初時候,他真相信了她是被朝中高官拋棄的妻室,也多勸她,「一個對自己妻室始亂終棄的人,不可靠,您日後別念著他了……」

後來,她終於忍不住嘆道,「趙江鶴,你是傻的嗎!說始亂終棄明顯就是假的啊,他若是對我都始亂終棄了,我還喜歡他,我腦門被夾了嗎?你是不是天天讀書讀傻了啊?要始亂終棄,也是我始亂終棄他啊!」

他奈何:「你既然喜歡他,錦諾也有了,又何必……」

她托腮笑著看他,「他害死了我全家啊,雖然我家中似是也沒幾個好人……」

他惱火,「那……你還喜歡他做什麼?」

她不以為然,「這種事情我也控制不了,從年少時候的偏偏少年郎就開始喜歡他,都喜歡了這麼多年,成習慣了,就像每日要吃飯,要喝水,要睡覺一樣……他又不是一件衣服,怎麼會說不喜歡就不喜歡?」

他看她。

他其實知道,她最擅長的,便是用這種無理取鬧偽裝。

果真,良久之後,她才沉聲道:「無論隔多久我都喜歡他,這種喜歡就似刻在心底的烙印,這種喜歡,就是無論在不在一處,無論他恨不恨我,都沒關係,也都不重要……」

他忽然想,他有多羨慕那個人……

趙江鶴緩緩闔眸。

從宴府出來,腦海中的蛛絲馬跡似是慢慢匯聚一處。

再響起,是阮鵬程到乾州巡視的時候。

—— 「這個阮家是戶好人家,得想個辦法讓錦諾和阮鵬程的兒子定親……」

她早前在京中,對京中的人事都再熟悉不過。

他想,阮家在京中應當是素有善名,所以安安才想將錦諾嫁到阮家去,畢竟她在京中待過許久時日,也是……某個高官的家室,那自然對京中的高門邸戶都是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