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奕也不隱瞞,輕嗤道,「陛下既然都猜到,何必再來問下官?」

朝帝也笑,「朕是想告訴你,這些事情朕都不介意,你夫人本就和南順頗有些淵源,更是好事。朕許諾你,只要你答應留在南順,同朕一道,朕會給你新的身份,你同你夫人很快就會團聚,沒有旁人會知曉你同你夫人的任何事情。」

阮奕輕笑,「下官父親在朝中身居高位……」

朝帝打斷,「你怎麼就能斷定,這高位就一定穩坐泰山,不會因為捲入朝中風波,一門抄家,死在流放途中?」

朝帝的字字句句,如果針紮在阮奕心裡,讓他想起上一世父母和兄長受朝中風波牽連,死在流放途中。

朝帝是知曉的。

卻不知到他知曉。

也正是因為如此,朝帝才會堅信他自己知天命,而佔儘先機。

阮奕腦海中飛快計量著,如何才能儘可能得拖延時間,保住性命,不讓朝帝的矛頭先對準阿玉和譚悅。

阮奕臉色陰沉看向朝帝,問道,「陛下不是說曾做過一個夢嗎?夢裡阮家如何了?」

他明知故問。

朝帝見他似是真的聽了幾分進去,便道,「阮家惹怒了天顏,被抄家,流放,你父兄和母親,都死在流放路上……那時候你還是傻的,沒有恢復回來,僥倖逃脫一劫,只是同家人天人永隔。」

阮奕似是眸間微頓,陷入沉思。

忽然,也怎麼應聲了。

朝帝從他眸間看到鬆動,遂淡聲嘆道,「阮奕,你好好想想,朕許諾給你的,一定都會兌現。朕給你足夠的時間,不必倉促決定,朕有的是耐性。」

阮奕轉眸看他。

朝帝亦俯身,「只是要委屈你,好好呆在別苑裡。」

阮奕眸間沉了沉,心中卻是鬆了口氣。

他早前心中甚至想過暗牢,若是去了暗牢,便等同於切斷了所有他同外界的聯絡,旁人連他在南順的訊息都不會知曉。

別苑,便還有轉機。

禁軍將他眼睛蒙上,拖上馬車。

馬車中沒有旁人,眼睛被黑布遮蔽,身上因高燒一直微微顫抖著,阮奕靠在馬車一側,心裡想起袁開陽中箭時江面被湧上的血水染紅……

開陽是受了他的牽連,本不應當命絕於此,異鄉長眠。

在二月冰冷刺骨的江水裡,背心又中一箭,開陽生還的機率太小。

阮奕仰首靠在馬車一側,雙手背綁在身上,動彈不得。

又恍然想起今日朝帝說起阿玉的一連翻猜測,委實令人後怕,以朝帝的手段,他很難想像會如何拿阿玉脅迫他,而旁人都不知曉阿玉對他意味著什麼……

他忽然想起在容光寺時,求得那根簽文。

—— 福禍相依。

他是重生了,彌補了前世遺憾,重見自己的父母,兄長和阿玉,但若不是這一世重生,他便不會入鴻臚寺做鴻臚寺丞,更不會一路南下南順。

而他在南順的訊息,很可能無人知曉。

直至他命喪於此。

上一世,他與父母,兄長,還有阿玉分別的時間遠不如眼下早,上一世他與阿玉相守幾年,而這一世,他與她成親不過半年。

直至這一刻,他才徹底知曉這句福禍相依的含義。

他重生改變的不止是陛下的命數,蒼月的氣運。

還有他自己的。

很有可能,他提前將自己的氣運走到了盡頭。

他不甘心!

他分明才重回父母,兄長和妻子身邊不久,他不甘心這一世到此為止。

阮奕攥緊掌心,但周身沒有一分力氣。

他無與倫比想念阿玉,想念她溫和柔暖的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