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溜煙地,方拓儒見著靈兒迅捷地往他床底下鑽進去。‘

偏偏那次,墨竹磨蹭了好久,墨竹與方拓儒名為主僕,卻有師生之誼,墨竹在方拓儒長久耳濡目染下,也是個喜歡在書本上下功夫的孩子,常會到少爺這兒借書研讀,遇著困擾處,也只能求助於方拓儒。

那一次為句“視民不恍,君子是則是效。”的意思,方拓儒費了不少精神才讓墨竹釋然離去,閹上門,他喊了幾聲不見床下回應,匐在地上一瞧,這丫頭竟然捱著捱著,睡著了。

自床下抱出靈兒,相處一段時日,這是他與她第一次如此親暱接觸,微亂的髮髻,蛛虯散落的塵埃都掩不住她奪人神魂的清靈,甚至,在她身上,他竟嗅著一股記憶中恍若熟悉卻又完全記不起出處的軟軟甜香,他的眼神起了晦暗,瞅緊她總是微微上揚,使著壞似的菱唇,突然口乾舌燥,半天回不過神。

他將她放在床上,捨不得叫醒,轉過身繼續埋首書林。

好半響,靈兒才幽幽轉醒,安然自若的神情,一如她在他房裡的隨性自在,並未因著醒在他床上而感到失禮,很多時候,這姑娘,絲毫沒有世俗女子的頗多顧忌,也不知究竟是枉顧禮法,還是真的天真無邪到不解禮。

她待他,就像個深交多年的知心密友,沒有男女之分的那種。

“幹嘛不叫醒我?”

她只嗔怪了一句,倚到他桌沿,支著顎,在他身旁坐定,陪他看書。

“看你睡得香沉,不忍心,你倒有本事,這樣也睡得著?”方拓儒睇她一眼,其實心中頗為不捨,“下次別再躲躲藏藏,見不得人似的,我幫你引見,墨竹和你年齡相當,不難溝通。”

“墨竹不難,別人難,”靈兒不介懷,一個聳肩,“孤男寡女處一室,即使咱們光明磊落,傳出去對你這秀才的名聲總不好。”

平日總當她不懂禮,原來她懂得,只是不在乎。

“你淨顧著怕傷我名聲,卻不怕傷你的?”

“我和姥姥沒名沒氣,孤魂野鬼似的,”她吐吐舌笑,“不打緊!”

方拓儒沉默,心底有數,他和靈兒這樣往來畢竟與禮不符,雖說她來訪只是和他對弈,論經典,哼幾段曲兒,間歇,兩人會取笑逗弄,卻絕未做過半點逾矩的事情,但在那樣的社會風氣裡,這樣的情誼仍是驚世駭俗,一個閨女夜裡翻牆進了男人書齋,這事兒若傳開,肯定會講爛了鄰里街坊的嘴,方拓儒向來循規蹈矩,不曾做過任何逾矩的事情。

但,只要事情涉及靈兒,他就是沒法子控制自己,他喜歡見她,喜歡聽她的聲音,喜歡看她的笑臉,欣喜她的聰慧,喜歡有她陪在身邊,即使,他明知,一個月後,他即將迎娶沈芸娘。

對於靈兒的心思,他向來理不清。

他原是個拘謹守禮的男子,為了她,他已然不認識自己了。

“不須如此困擾!”像是知悉他的心事,靈兒突然冷下臉,立起身擬離去,“我現下離開,不會再來叨擾!”

“靈兒,別走!”方拓儒急急起身挽留,情急之下卻觸著她嫩雪似的柔荑,電擊似地,他猛然放開,邊漲紅臉邊囁嚅著失禮,卻還發急著解釋,“你別多心,我沒那個意思。”

“沒哪個意思?”她不饒他。

“沒讓你走的意思!我只是不想見你為我受委屈。”

“是不該委屈,”靈兒哼了聲,睇著他,“不該委屈方秀才為著小女子叛道離經的舉止大傷腦筋,為了免你為難,我不再見你便是!”

“不行!”他大喊了聲。她說得堅決,他心神慌亂,擋在門口不許她走。

“為伺不行?”

“我……”他吞吞吐吐漲紅了臉,擠不出話來。

“我什麼!”她橫他一眼,使勁將他推開,“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