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斯坦今天的心情不錯,他正在營帳之中寫給妻子的信。這是崔斯坦在軍中享受的唯一特權,如果需要,他隨時可以安排第十大連的戰士回卡美洛為他送信。

只不過崔斯坦並不會用這個特權,他寫給伊索德的信都是他回到家才給伊索德看的。

這些信只不過是寄託了他的思念和對妻子的愛,這樣的事情對於他來說是愉快的,可以沖淡行軍路上的痛苦和悲傷。

這一路上他看著戴維安身不由己做了很多的事情,很多很多,但是他不能開口,無論是勸解還是安慰都只會玷汙戴維安那鐵一般的意志。那便成了對戴維安的心和名譽的侮辱,崔斯坦做不出那種事情。

很多時候崔斯坦為自己的友人戴維安感到悲傷和痛苦,稱王的機會他放棄了,為了民眾而做出的舉動也不被民眾理解,甚至不被其他的騎士們理解。

騎士道在這時成為了某種異樣的精神潔癖,成了他們不能為現實做出某些“出格”之舉的條條框框。

對強遷並榨取村落一事反對者諸多。對騎士們來說那是多餘的犧牲,身為騎士那也是不名譽的事情。雖然誰都理解不那麼做就會出現更多的犧牲者,然而卻沒有一名騎士接受,更沒有人願意踏出那一步。

但是戴維安可以毫不猶豫的下令,他可以去做,他可以被怨恨,他可以毫不在意那些難以接受的惡名。

只因為這是需要去做的事情,而其他人也不願意,所以戴維安就伸出手了。若需要他去做,他就會去做。這樣也多少可以保護一下其他騎士那空虛的名譽,崔斯坦每當想到這些就很想笑。

因為他自己也做不出那種事,說不出那種話。他成了被戴維安保護那毫無意義榮譽的愚蠢之輩,成為了一個因為不用弄髒自己的手而高興的……一個蠢物?

崔斯坦總覺得如果將這樣的事情說給伊索德聽的話,她一定會狠狠地罵自己吧。

為什麼不能替領主分憂?為什麼不能替領主去幹這種看著不好看,但實際卻必須有人去做的事情?為什麼有時候甚至會暗自感到寬慰,只因不是自己下的命令?

兩路大軍會合的時候,崔斯坦也聽說那邊的亞瑟王採取了同樣的舉動。那個時候崔斯坦暗自苦笑,他們兩個還真是一路人。

身居高位者必須做到那種事情是吧?為了保護更多的人,而不得不做出殘忍之舉。

崔斯坦覺得自己被稱作多愁善感的騎士實在是沒錯,別的騎士恐怕就不會想那麼多吧?

他們一定只是暗自竊喜不是自己下的命令,暗中疏遠那兩個人並說能做出那樣無情之事的存在是不能治理人的話吧?

“王和領主只是將我們當成棋子罷了……他們自己就什麼都能做到,不可能把我們這樣的無能之輩當成同類的。”

他前段時間在輔助兵團中已聽見了這樣的傳聞,那更令他感覺悲傷。

曾經不也是為了那樣勤勉治政、奮勇殺敵的王和領主而感到榮光和自豪的嗎?怎麼如今會變成這樣的光景,這是曾經起兵和戴維安一起征戰的崔斯坦所絕對想不到的事情。

他現在覺得他好像是將自己的好友,那個明亮歡快的戴維安推向了深淵。但他又不覺得這是錯誤的……因為這是他們的責任。

責任啊責任……這個詞彙在以前的崔斯坦耳中只是一個縹緲而沒有什麼實感的簡單語句。

但是如今,變成伊索德的丈夫,變成莫里森的父親,變成守護不列顛的圓桌騎士,這層層遞進的關係正讓他越發清醒自己的責任究竟為何物。

想來對那兩位也是同理吧,龍有龍的使命,雄獅有雄獅的命運。他們就是不會逃避,哪怕再困難,他們也會迎難而上。

他想到這裡,手中的羽毛筆突然停了。這個時候崔斯坦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