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情悠然地坐下,“瑤光在這兒洗耳恭聆您的教誨呢。”

柳姥姥眯起眼,銳利目光和他的溫和笑意在空中鏗然交擊——

“既然如此,我就倚老賣老一回,索性開門見山和蘇少爺說個明白吧!”她冷冷一笑,“梅龍鎮上媒人界裡有個行之有年的不成文規矩,就是不得削價競爭,以及惡意半途攔截客人,不知蘇少爺可曉得不曉得?”

“家母仙逝前曾授予瑤光蘇家歷代媒人譜,裡頭條條清楚、律律分明,姥姥方才所提醒的這兩項,自然也在其中。”他笑容可掬,不慌不忙地道。

“蘇少爺知道?那就怪了。”她眼神更加犀利,殺氣騰騰,嘴上似笑非笑,“可原來委任予我的張家少爺,今兒個他的親事怎麼就由你蘇家說成了呢?”

“原來是為了張少爺這門親事……”他輕輕笑嘆,“也難怪姥姥生氣,今日之事的確是瑤光行事不周全之故。”

“既然你認了這事,那麼蘇少爺是不是該給我老婆子一個交代呢?”柳姥姥哼了哼,心下暗自一喜。

嘖,她還以為這毛頭小子有多大的能耐呢,沒料想到三言兩語就認輸賠罪,真是不堪一擊。

看來外頭的傳言也不能盡數當真,梅龍鎮其他媒人對蘇瑤光的顧忌更屬多餘了。依她猜呀,這小子能夠讓蘇氏一門再度重振家聲,靠的多半是這張俊俏迷人的臉皮罷了。

就他這塊料,還算不上是她的對手。

“晚輩的確該給姥姥一個交代。”他臉上掠過一抹誠懇,“張家少爺對我家丫鬟雙吉一見鍾情,也大大出乎瑤光意料之外……”

“啥?”柳姥姥得意的笑容瞬間凝結。

“冥冥之中,想來也是月老牽線,一樁天生大好姻緣,偏偏張家少爺日前路過我家門前,偏偏我家雙吉朝外頭潑了盆水,不小心就潑著了張家少爺的鞋,然後偏偏——”

“行了行了!”柳姥姥望著他一副深感歉然的表情,勉強壓抑怒氣。“你意思就是,這門親從頭到尾都不是你主動介入的?”

睜眼說瞎話!

“姥姥果然深明大義,無怪乎梅龍鎮上人人贊您是女如豪傑,個個稱您為媒人之光。”

……耶?

柳姥姥一陣愕然。

“瑤光為後生晚輩,對您的風範真是自嘆弗如。”他一臉尊敬地望著她。

“咦?喔?噯?大家真的那麼謬讚我老婆子嗎?呵呵呵……”柳姥姥被他這誠誠懇懇,溫言順語的迷湯一灌,不禁暈陶陶了起來。“哎呀,說什麼女中豪傑、媒人之光,這都是鄉親父老過譽了,其實姥姥我呀,平時是最不好這類風頭的,盛名多累人哪!”

“您說得是。然而姥姥在媒人界的重量級地位一向無人能及,您實在也毋須過謙了。”他微笑道。

“喲呵呵呵……看不出你小子嘴倒挺甜的嘛!”柳姥姥聽得心花怒放,笑眯了眼兒。“油腔滑調、舌粲蓮花……這一向都是跟誰學的?”

“瑤光說的話發自肺腑,句句由衷,在本行老祖宗面前,我又怎敢耍弄嘴皮子呢?”

“真不愧是蘇大娘子親手調教出來的孩子。”柳姥姥心情一好,柳蘇兩家的陳年宿怨一時也拋在腦後,滿意地頻頻點頭,“這麼懂得尊賢敬老,又這麼懂得說老實話……呵呵呵,不錯不錯。”

“謝姥姥誇獎。”

“好啦,就衝著你對本姥姥尚有崇敬尊老之心,姥姥這次就不同你計較了。”柳姥姥不愧是出來江湖走跳的,是檯面上的角兒,豪爽地揮了揮手,“既是你家丫鬟得了好姻緣,那姥姥就順便包個大紅包替你蘇家賀賀喜,你看如何?”

“這怎麼好意思呢?”蘇瑤光連忙推辭。“為了我家丫鬟的事驚擾姥姥已經太不應該,又怎能收您老的紅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