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居然在我的面前流淚了。

被全村人送出去當兵幾年的二愣子也回村了,他橫行村裡,神氣的了不得,一塊石頭能從水庫的這邊甩到水庫的那邊去。一次,他在大隊進行民兵集訓後,就帶了管長步槍回村來。只見他瞄準古樹上的白鳥,扣動了罪惡的扳機,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過後,樹上的無數只白鳥發出了慘叫聲,驚惶的四散飛去。同時,一隻白鳥從頭頂上墜落下來,只見它的身上有一個血窟窿,子彈穿透了它潔白的羽毛。二愣子拿回家去獨個吃了,他的老母親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誰知過了幾天,二愣子又用那管長槍對準古樹上的白鳥,放了他媽的一槍,樹上的白鳥又驚惶失措的逃開了,同時,一隻大白鳥又被他射殺落地了。

村裡的老人說這下完了,惹怒了樹神,村裡必將會發生重大的災難。不過,後來,村裡倒也沒見有什麼異樣的災難發生,只是,在一個陰雲密佈、冷風嗖嗖的日子,我看見白鳥在東邊對面的山上召開了全民大會。那種景觀真是我前所未見的,我想生活在別的不知什麼地方的白鳥也一定前來參加了,不然這次它們的數量不會有那麼眾多。只見滿山滿野白茫茫的一片,村人也嚇呆了,不清楚這將預示著什麼兆頭,是兇是吉呢,不知道這世界又將要發生什麼樣的變故。

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它們在召開整個部落的遷移大會,因為從第二天起我就再也看不到古樹上有一隻白鳥居住了。白鳥走了,不知它們到哪裡去了,可惡的二愣子,犯下了韜天罪行,是他用現代化的槍支彈藥趕走了天使般的白鳥。自此,再也聽不到白鳥在夜晚的叫聲了,古樹變得靜無聲息,只聽到風在夜裡吹動樹葉的吵吵聲。

而在有一天夜裡,我真切的聽到古樹發出了哼哼聲,就像是一位老人在那裡哼呀哼的。我叫母親仔細聽,母親也聽到了。於是母親將大門閂得緊緊的,我們的全身都驚駭的毛骨悚然,不敢去接近那棵古樹。後來,村子裡稍微膽大一點的人在晚上前來探聽,果然也真切的聽到了那種老人的哼哼聲。

他們都嚇得魂不附體,慌忙擇路跑回了自家屋裡,有人說那一定是千年樹神發出的聲音,而在人們的心目中,樹神無疑是一位十分蒼老的老人。可有人不信這世上有什麼樹神,然而對古樹發出的哼哼聲也無從解釋,於是說古樹裡面一定是空的,可能有一條修行多年的大蟒蛇盤踞在裡面。這哼哼聲就是大蟒蛇發出的。總之,也有更大膽的村人在晚上貼近了古樹聽,那一陣一陣的哼哼聲十分真切的傳進了他們的耳膜。村人禁不住在旁邊交頭接耳時,古樹像有靈性似的就停止不哼了,人們膽戰心驚,於是一個個害怕的離古樹而去,誰也不敢去惹它。

關於古樹有時候就這樣發出哼哼聲,這在我們村是一個不解之謎。但我總是這樣想,人和樹都是有生命的,同樣是大自然的產物,人可以發出聲音,樹為什麼就不能呢!總有一天科學是可以解開這個神秘的,就像有一天科學終將能破譯出那些鳥語一樣。

後來,我也偶爾看到一隻孤獨的白鳥,或者是四五隻白鳥返回到古樹上,我欣喜若狂,以為它們又要回來安家落戶了。然而,它們只是回來作了短暫的停留,像是離開家鄉的人,只是重返故園來看一看,又無限留戀的飛向了遠方。

它們再也不會來棲息了,只有千年的古樹依然。

而多年後,我也就像一隻孤獨的鳥似的離開了我的古老的村莊,那個刻下我無數記憶的家鄉,開始了飄泊天涯的歲月。有一天,我和狗三兒,當然他的大名不叫狗三兒,在遠離故鄉的深圳居然狹路相逢了,我們卻感到異樣的親切,想不到我們的心裡早已沒有了一點兒仇視,我們之間早已經摒棄前嫌。他親切的上來同我站在一起,我們朝著遠方的故鄉遙望著,我們同時搖搖頭,嘆了一口氣,然後就兩眼汪汪的談了起來。從彼此的交談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