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驍看一眼來電顯示,是家裡的號碼,接也不接就關了機。兩分鐘後念萁拎了一隻大包下來了,頭上戴著一頂他的長舌棒球帽,遮住臉,做賊一樣的躥了出來,拉開後車廂門,把包扔進去,大力拍上門,坐進副駕駛座,冷著臉不說話,也不看他。

馬驍發動起車子,打方向盤,把車開上大路,跟在出城的車流後面慢慢上了高速,過收費站時對念萁丟了一句話,扣上安全帶。然後一加速就開到120邁,開得念萁牢牢抓住車頂上的拉手,說:“瘋子,開慢點。”馬驍這才把速度降到105邁左右,還不忘氣她說:“肯說話了?”念萁氣得轉過臉不理他,馬驍騰出右手來,揭下她的棒球帽,擼一擼她的頭髮,就像是安撫一隻小動物。

念萁躲開,說:“拿開你的爪子。”馬驍說:“不是爪子,是蹄子。馬蹄子,羊蹄子,牛蹄子,驢蹄子。”念萁回他一句說:“你就是頭驢。”馬驍說:“你也有牛脾氣,你也不是任何時候都是溫順的小綿羊。”念萁說:“我才不要做羊,我做了一輩子羊,做夠了。女屬羊,氣死爹和娘。”馬驍說:“你又不屬羊,你不過是姓羊。你是一頭披著羊皮的牛。”念萁說:“你也不是馬,你就是一頭驢,就算和馬沾點邊,也還是一頭驢。”

馬驍說:“你乾脆罵我是蠢驢得了,何必繞著彎子不罵,以維持你的假淑女形象,我都替你累得慌。”念萁說:“我才沒罵,是你自己承認的。”馬驍說:“我不是和馬沾點邊,我是和馬沾兩點邊,我也不是蠢驢,我就是馬。”念萁說:“就算你是馬,也是一頭駑馬,騃馬。”

“什麼馬?矮馬?我矮嗎?”馬驍不置信地說:“我比你高一個頭。就算我沒有姚明的高度劉翔的速度,但劉翔的高度我還是有的。”念萁繃了半天的臉再也繃不住了,笑一聲說:“真不要臉,還姚明劉翔呢。我說的是騃馬,就是笨馬。”馬驍說:“那不還是馬?我只要是馬就可以了,管它是高馬還是矮馬。”

念萁悶笑一陣兒,臉色陰轉晴,問:“在哪裡吃飯?”兩人這一通吵架,是從來沒有過的。從前兩人不和,要麼冷戰,一天不說一句話,要麼肉搏,用豎起刺的身體狠狠地扎向對方,卻從來沒有這樣純粹的無聊的磨牙似的拌嘴。拌過嘴後,馬驍渾身輕鬆,唱起歌來,唱的是“駿馬賓士在遼闊的草原,鋼槍緊握戰刀亮閃閃。祖國的山山水水映入了我的心,決不容豺狼來侵犯。”念萁假意怒道:“你說誰是豺狼?啊?”馬驍停下歌聲,笑答:“誰答應誰就是。”念萁哼一聲,看看自己的指甲說:“剛才還說我是披著羊皮的牛,這下我就是披著羊皮的狼了。”

馬驍從眼角看一眼她的動作,忙說:“不許磨爪子,不許抓人。”念萁握起拳頭就砸在他腿上,馬驍大喊一聲說:“也不許砸腿。我的腳踩在油門上呢,出了事你負責?”念萁這下才乖了。

車到一個休息站,馬驍停了車和念萁下去上洗手間,念萁說晚霞真好看,坐在車裡用相機拍天上的火燒雲。馬驍說:“你連相機都帶了,還說什麼不去?”念萁聽他提起這個就恨,回答說:“馬驍,你不可以這麼獨斷專行的,你是逼我上了車,但我心裡不開心,你又有什麼樂趣?”

馬驍說:“我就是弄不懂你為什麼不開心?出來玩玩有什麼不好?你都在家裡關了一個夏天了。”念萁說:“沒有,還不到一個月。”馬驍算一算,確實不到一個月,但為什麼他覺得有一輩子那麼長了?他耐著性子問:“那你說說為什麼不開心?不要說什麼蚊子啦過敏啦的話,我帶了驅蚊水散利痛芬必得感冒通十滴水驅風油曼秀雷敦薄荷膏外加仁丹,我不會把你放在危險的環境下,你一生病我就心痛,你這麼鬧彆扭實在是毫無理由。”

念萁慢慢把相機收起來,鼻子抽泣了一下,馬驍皺著眉毛問她:“又怎麼了?”念萁抹了一下眼淚,咕噥了一句,馬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