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上下的抱怨,都一點一滴地告訴了袁時——等等,難道此人會催眠術?

傅春兒一面這樣想著,一面照樣回答著袁時的問題。

“嗯,這樣,原來是’吞婚作’結的親啊!”袁時終於點頭,表示自己全盤明白了。他緩緩起身,幾朵彩蝶從他身上撲稜稜地飛起來,重新又聚攏在熏籠那裡。袁時撫著窗看了半晌,道:“原來你就是為了這事煩惱啊!”

“啊——”傅春兒覺出袁時語氣裡有點“這算什麼事兒啊”的感覺。

“那我所煩惱的,要比你的煩惱要大好多——”袁時突然冒了這麼一句出來,這時他的話音已經不帶任何掩飾,清朗之際,聽上去竟然有點孩子氣,“比你的煩惱要’大’好多——”傅春兒心道,煩惱就是煩惱,我的煩惱,與你的煩惱,哪裡是能夠比較的。

“你這個忙,我便幫了。我保證你家財帛不少。名聲不損,而你那位親眷,得保一條性命,但是日後她的日子過得怎樣,就要看她自己了。”他又補了一句,道:“你不就是希望她得保一條性命麼,又不能替她過日子。”

“真的啊!”傅春兒一躍而起,卻一時失笑。道:“是啊,日後的路,總要她自己走,旁人替不得。”她突然啊的一聲,道:“袁訟……那個,袁先生,你曾說過破財消災,這件事情,你會要多少財帛?”

袁時看看她。伸出一個手指。

“一千兩?”傅春兒小心翼翼地問,心裡砰砰地打著小鼓。她自然知道袁時上個月不到一個月之間,便賺了超過這個數目的銀子。怕只怕此人慾壑難填。獅子大開口。後面再添一個零,她就徹底傻眼了。

“不是,”袁時一雙澄淨的雙眼靜靜地望著對面的女子,見傅春兒聳了聳肩,面上擺出一副討價還價的架勢。袁時心中暗暗一笑,便道:“我是想你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傅春兒覺得腦後一點汗就掛了下來。以前看的小說裡,不都是女子,才會求那些一諾千金的男大俠答應什麼事情的麼,還什麼不違俠義之道什麼的。

“總之不會強你去做你不願做的事情,至於什麼事情麼。眼下還沒想到。”袁時摸了摸後腦,這個小動作。卻令傅春兒突然覺得他沒有那麼神叨叨了,反而稍多了一些煙火氣,似乎是全然無害的樣子。然而袁時卻道:“若是你答應了,我便要去尋保人了——”他說著便轉頭朝站在“香影廊”盡頭的傅陽看過去。

傅春兒心裡好奇:“只要我不願,我便可以不做是麼?”聽起來這樁生意,她是永遠不會蝕本的啊!她的直覺好像在告訴她,沒事的,袁時此人,沒啥危險。

袁時不答,只將傅陽喚過來,將他剛才說的條件與傅陽又說了一遍。傅陽聞言,顯然是吃了一驚,責怪地看了妹妹一眼,接著躬身對袁時道:“先生若是肯施予援手,傅家上下,自然是感激的。因此若是先生對傅家有什麼要求,傅家自然是會盡力的。”他努力將妹妹從這件事情上撇開,想以傅家之名,去擔這件事情。

袁時有些心不在焉,將手揮了揮,便算是答應了。

傅家兄妹二人便打算告辭。傅春兒順嘴問了一句,道:“袁先生,您在哪裡過年?是在老……老爺爺府上嗎?”她在傅陽面前,還是將“老王爺”三個字給縮了回去。

“袁某人煢煢一身,飄零四海,能有個容身之地就不錯了,哪裡還敢去叨擾苦瓜老人,何況他此時正為家室所累。”他口中所指,卻是靖江王朱若極已經將老王妃接來廣陵的事情。

傅春兒聽他說得可憐,突然就有點同情心氾濫,想邀他上自家去吃頓團圓飯什麼的,可是再看看這個怪人,怕是邀回家去將爹孃弟弟都嚇到。旁邊傅陽嘆了口氣,只道:“袁先生若有任何所需,請隨時送個信過來,只要是傅家能辦到的,自然勉力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