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虔誠——一種莫名的虔誠。這是跋涉了千山萬水的朝聖者,在面對白雲青竹深處那座巍峨神殿時才有的表情。

她仰視著卓王孫,鮮麗的唇中吐出兩個古怪的音節,臂上紅紗一揚,竟已深深的跪了下去。

她緩緩用額頭觸到卓王孫的腳背,五尺幽藍的長髮壓著緋紅的紗裙,就在甲板上鋪了一地。

卓王孫皺了皺眉,似乎沒有想到,會有印度教徒在大庭廣眾之下,向他行最隆重的觸腳禮。其他的人更是目瞪口呆,看得詫異之極。眼前的景象無比詭異也無比香豔,簡直就如天女摩詰突顯法身,再虔誠的跪伏在神佛腳下。

那女子緩緩站起,低頭道:“我的天朝公子,我主溼婆大神居然賜給了您一張和他一樣的面孔,您是被諸神祝福、崇拜、敬畏的,溼婆神的化身。”

卓王孫問道:“你是曼荼羅派教徒?”

她低下頭,當胸結了個手印,道:“感謝尊貴的溼婆神。我是大神攪拌大海時升起的天國歌伶,阿卜羅婆蘭葩,等候您的命令。”

卓王孫淡淡道:“我並非曼荼羅教眾,也不曾見過溼婆尊容,你不需如此多禮。”

自稱蘭葩的印度女子恭敬的回答:“這是神的旨意,請公子恩賜蘭葩一個侍奉公子的機會。”

卓王孫淡然一笑,道:“我正要出海。”

蘭葩向後退了一步,躬身作了個邀請的姿勢道:“人間的一切尊榮和富貴,都屬於溼婆大神。公子請上船。”

卓王孫道:“這些人是我的朋友,你的船夠大麼?”

蘭葩的身子躬得更低,道:“凡大神所處,天負海涵,何所不包,何所不有?諸位請。”

唐岫兒也要跟著上船,謝杉猶豫道:“表妹,我們和他們素不相識,搭他們的船似乎不太妥當。”

唐岫兒哼了一聲,道:“那鬱青陽不是自稱這裡的人都是他的朋友麼,怎麼就素不相識了?何況這海禁也不知道要禁到何年何月,難道一直這麼等下去?我和你出來都三個月了,我爹一定著急得要死,可不能在這個鬼地方耗著。”她看了看謝杉愁眉苦臉的樣子,心頭又是一氣,道:“更何況,跟著他們說不定能打聽到那幫倭寇的訊息,如果我們能為民除害,把這幫倭寇殺個片甲不留,回去向你爹和我爹不都有個交代?你也不必整天搭拉著苦瓜臉,擔心為跟我偷跑出來而捱罵了。”

謝杉苦笑道:“表妹,我絕對沒有怪你,只是我爹要是知道了,哪裡只是捱罵那麼輕鬆。你所說的確很有道理,但……”

唐岫兒嗔道:“有道理你還不快走,愣在那裡像根木頭。”言罷轉身自顧自向前走去。

謝杉無可奈何,搖頭嘆了口氣,提起兩隻木箱跟了進去。

剛進艙門,還沒來得及看清艙內的陳設,門外就是一陣喧譁,似乎又來了不少人。

就聽有人在門外粗聲喝道:“誰是船老闆,快些出來講話!”

還不等裡邊的人回答,就聽那人又道:“再不出來我們就進去了!”話音剛落,噼裡啪啦腳步聲一陣亂響,二十餘個官差不由分說就湧了進來。

蘭葩冷眼看著來人道:“諸位有何貴幹?”

為首一人吆喝道:“你運氣來了,我家方大人要租你的船。”

方大人?大家循聲看去,只見門口緩緩踱進一個穿著官服的人,大概四十上下,長眉細目,面白長鬚,面團團的,倒還不是面目可憎。卻正是倭寇們四方尋找的肥羊方天隨。

方天隨見眾人注目過來,乾咳了聲,撥開手中的摺扇虛搖了兩下,旁邊立刻有人遞上一塊絲巾,他接過來在額頭上微微粘了幾粘,看也不看,向一邊丟去,嘆了口氣,道:“方富,不得無禮。本官是怎麼督導你的?本官居官清廉,兩袖清風,愛民如子,斷案如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