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有不停地跑,自己越來越累,腳下的路越來越猙獰。我終於感到不行了,我不跑了,跑又能跑到哪裡去呢?

“你真能幹,你要自己保重。”她是對我的身體說的。你知道嗎,我在一家商店看見一個鬧鐘,下次買來送給你。這臺鬧鐘會說話,定點到時了,它就會叫:‘起來了,起來了,堅持不懈。’秋水,你不許睡覺,你不能仗著年少力強就不講技巧。你有沒有讀過《新婚必讀》?”

“不用讀,我都懂,我自己都可以編了,不就是‘完事之後,繼續愛撫,不要睡覺’嗎?但是你體會過這種事情做完後一個處男的苦悶嗎?想想今天學的氫氧化鈉,雙曲線方程。所以,我要睡覺,一個人。”

翠兒帶了隨身的小包去了廁所。小包裡有面巾紙,小瓶的洗面奶,玉蘭油,摩絲,擺弄幾下,劉海又在前額俏俏地彎著,一絲不亂了。

“你應該先去小便一下,不管有沒有尿意。這對你的身體有好處。《新婚必讀》上說的。”

我沒回答,從床上坐起來,開始整理床。主要是從被子、褥子上把長頭髮一根根摘出來,團成一團扔進馬桶沖掉。

有一次我出門趕上大雨,一包‘希爾頓’溼在褲兜裡,老孃洗的時候查到我沒撿乾淨的菸絲,便像阿基米德發現浮力定律之後一般,滿屋子地奔走呼號:“我終於發現了!我終於發現了!”從那以後我總是分外小心,甚至春夢之後的短褲總是馬上脫下來自己洗掉。以至於老孃暗地裡常向我爹嘀咕,這孩子的生理發育是否正常。

春光明媚。

亮麗的太陽,懶洋洋的風,風託了漫天的柳絮楊花笑著追人跑。花褪了,早春的葉子嫩得讓人心情愉快。愛打扮或是不太怕冷的女生們換上了裙子或是紗質半透明的衫子,走在你前面。迎了光,可以看見身體運動時的變形以及|乳罩後袢細長的深色陰影。

我縮在我靠窗的座位裡,人也懶懶的。望著煩躁的窗外的春,柳絮在飛。想起那句庸俗的宋詞:“柳徑春深,行到關情處。顰不語,意憑風絮,吹向郎邊去。”

奇怪的是,朱裳很少在我的春夢裡出現。在夢裡,朱裳基本上是殘缺而模糊的,是一個眼神,一個表情,一縷頭髮或是伸出的一隻白白的手。夢也總是那種黎明時黑夜與白天交接的藍色。好像什麼也沒有說,就像平時兩個人也沒說過太多的正經話。如果有什麼活動,就是走,走來走去。朱裳在,有兩三里垂柳堤岸就夠了。“行到關情處”便是走到動情處了。手不必碰,眼不必交,只需兩個人慢慢走就好了。有些心思,想不清,分不明。就像這釀在春光中的柳絮。有些心思也不必說出口,也不必想清楚,好在有柳絮。柳絮會帶著柳絮一樣的心思到她的身邊去的,讓她一樣地心亂、心煩,一樣的不明白。

更奇怪的是,在現實裡,我從來不知道,朱裳是什麼,應該如何對付。朱裳成天就坐在我旁邊,是肉做的,是香的,但是比睡夢裡更加不真實。我不知道自己在朱裳這裡是怎麼了,一點不像我自己。我瞧不起自己。強暴?不敢想。夢?夢不到。像張國棟講的,“不強暴也找個機會強抱一下,聽聽群眾反映”,卻也不知從何抱起。就像維納斯的胳膊,放在什麼地方都彆扭。一直想打個電話,在某個風小些的春天的晚上,叫她出來。也不知道找個什麼理由,嘴被封住,話都被胃囊消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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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節:好久沒一起玩玩了

2005年08月22日

放學,我決定回家。我們一塊推車出校門,門口有一輛銀色的“皇冠”停著,張國棟後來說是鼠皮色的。朱裳走近的時候,車門開啟,兩個穿西裝的人鑽出來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