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足有唐鏡手臂粗的金色繩子沿著牆壁頂端一路筆直延伸到門外,盡頭處綴著一個盆大的銅鈴。

銅鈴裡面綴著一大一小兩個精緻的鍍金銅鏡,足以媲美宮廷中最華麗的鈴鐺。

將自己的意識附在松針葉上的沅松看得瞠目結舌,唐鏡端莊飄逸走出去,將同樣瞠目結舌、但還懷著敬畏的其他六人留在屋子裡。

四男兩女,其中有個男人是沅松認識的熟面孔‐‐大成頭,成家當家,成玉龍。

其餘五人他不認識,但也在那天的&ldo;祭祀&rdo;上看到過臉孔。有個女的甚至是他曾在成家看見過的。

果然都是懸鏡鎮的人,看衣飾,個頂個的家境殷實。

就是這樣一個富甲一方的鎮子,竟然連座橋都捨不得去修。也不知道他們的鏡子是怎麼賣出去的。

松針葉往唐鏡的頭髮外面鑽了鑽,保持最好的角度跳下去,撞在大成頭身上……

霎時,成玉龍眼前一花,抱著替換的衣服栽倒在朱紅色的地板上。仔細剃過鬍子的他看起來年輕不少,但身上還是那麼肉實。

&ldo;餵!成玉龍?&rdo;距他最近的一個男人用腳推了推他的後背。

成玉龍瞪著眼,一動不動。剩下的幾個人立時慌了,就連已經先去了女池的兩個女人也聽見動靜退回來。

&ldo;怎麼了?&rdo;鵝蛋臉,綰著雲髻的女人警惕看著倒地的成玉龍。

她身後跟著一個高高瘦瘦的女人,想努力把自己藏在珠圓玉潤的鵝蛋臉女人身後,卻只是徒勞。

&ldo;成大哥?&rdo;她伸著纖長的脖子,聲音細得像快要乾涸斷的河水。

這些人個個都不會年下三十歲,最老的一個就是大成頭成玉龍。可他們此時的表情卻比十來歲的孩子看見一樣的場景好不了多少。

不,應該是含著恐懼的醜陋。

成玉龍大張著的眼睛裡,明顯看見另外兩個男人驚恐中帶著得意的臉色。恨不得他在這裡死去的吧?他們。

&ldo;吸‐‐呼‐‐&rdo;沒什麼動靜的成玉龍忽然眨了眨眼睛,奮力向後仰著脖子猛吸口氣。

其餘五人又齊齊後退數步,至少有三個人皺了皺眉。

&ldo;啊,真是嚇死我了。&rdo;成玉龍狀若無事的站起來,順手撿起掉在地上的衣衫,抖了抖,&ldo;這衣裳還有一股清香呢。&rdo;

他身前的地上,躺著一根松針葉子,不仔細看,根本瞧不出端倪。

鏡湖果然和那個所謂的鏡神扯在一起了,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失望。嘆口氣。

成玉龍掩去臉上的表情,徑直朝男池走去。撩開簾子,帶著蘭花香味的水汽撲面而至,溫暖怡人。

此時的他已經不再是他,而是&ldo;沅松&rdo;。

雖然直接附身於人的損害極其巨大,但沅松毫不猶豫就這麼做了。從他修成妖以來,還是頭一次遇到自己想要撥開迷霧一探究竟的事。

或者,說是人更為貼合。

他雖為妖,但熟悉的傢伙卻極少。爹孃的樣子他早就不記得了,只有辰九在他的生命中活得最長。

但那是個居心叵測的前任五穀神,從未將他放在眼裡過。

剩下的就是白霜和她的家人,只是,那是他熟悉了的親人。而今,對於唐言和唐鏡,他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緒。

他們看起來簡單隨和,善解人意,卻又藏著看不透的秘密。

彷彿一面鏡子,只照到了冰山一角。說著不存在的事實,過著不願意同外面接觸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