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仍是仍不住回想。

奢靡浮華的光影,時不時纏繞在夢裡。

霍去病走後的第十日,一次難耐的陣痛,將我折騰地幾乎脫力。

郎中說此乃早產徵象,胎兒不足七月,卻胎動頻繁,而肚子的大小也遠遠超過正常尺寸。

午夜裡,尖銳的疼痛將我從夢中驚醒,大顆的汗珠順著額角落下,我先是緊緊抓住床單,而後便昏死過去。

醒來時,粘著汗水的髮絲散在枕邊,整個人像是經歷了一場浩劫,虛軟無比。

摸了摸肚子,我放心地合上眼,寶寶還在。

接下來的日子裡,我反覆做著同一個噩夢。

霍去病鮮血淋漓,背上插著數只銅箭,在堆積如山的屍骨中,緩緩向我走來,我伸出手擦拭,卻將整條手臂都染了紅。

這個夢境太過真實,而不久的將來,那一日終將到來。

漫長的一個月過去,在桃花枝纏繞上院牆時,我收到了鴻雁傳書。

這樣原始的方法,我著實是頭一回遇到,青娥將那張布帛書信交予我。

滿懷欣喜地開啟,得到的,卻是他將要延長歸期的訊息。

所有的興致,一瞬間被澆熄,我悶悶不樂地躲在房中。

青娥挑簾而入,“姑娘,將軍臨走前吩咐,讓屬下陪您出去散心。”

我搖搖頭,“身子乏了,哪也不想去。”

“將軍說,他為您備下了驚喜,莫要錯過了。”

心中雖是不情願,轉念想到他在外征戰,自是受了不少苦,心裡也軟了下來,加之青娥的極力勸說,我便覺得閒來無事,能出門散心,也不失為打發時光的好途徑。

本以為只是普通的出門,不料卻十分隆重。

青娥和騎奴將駟馬軒車停在院子中央,青色厚重的車壁,加上玄色車頂,質感十足。

前方兩匹膘肥蹄健的寶馬並行,車輪中裹上了厚實的稻草,為的是防震,怕我動了胎氣。

我坐在柔軟寬敞的車廂內,這樣貼體入微的照料,即便霍去病不能親自陪我,也令我感動不已。

車子駛出酒泉郡,朝西奔去。

我挑開簾子,看著馬車越行越遠,不禁狐疑起來。

“這是去往何處?”我起身問道。

“您去了便知。”青娥依舊不溫不火。

周圍景色已然變作一望無際的荒蕪,厚重的黃土沙坡,我突然想到種種陰謀的可能。

宮中的爾虞我詐,讓我的神經敏感異常,我使勁拍打著車壁,“停車!我要回去!”

卻無人理會,這更加印證了我不祥的預感,當真一時疏忽,竟是不問細則便輕易出了門。

“你們怎敢如此大膽…”我無力地靠在車內,想要掙脫,奈何車速太快,不敢輕舉妄動。

不知又行了多久,我突然喊道,“停車,我要去茅廁。”

這一喊果然有用,青娥探進半個身子,緩緩將我攙扶下車,我將他們遣至遠處,趁其不備,沿著原路,大步跑了起來。

“姑娘!”青娥的呼聲在身後響起,我不顧一切地逃離,雙腳踩在砂石路上,累的氣喘吁吁。

而後,忽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我更加拼命地奔跑。

下一個瞬間,我身子一輕,被人凌空舉起,我緊閉著眼睛,涼透了心,青娥果然身手了得,竟能將我空手提起。

身子橫在馬背上,我感到氣息有些異樣,睜大雙眼,卻是霍去病沒奈何的臉容,他箍住我,使勁捏起我的臉頰,“真不知你哪裡來的力氣,仍是這般莽撞。”

等我緩過氣來,憤憤地捶在他肩頭,“騙子!”

他一邊驅馬,一邊抓住我的手,到最後,我緊緊摟住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