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柔,可能是因為生活的艱辛,神色中有著同齡人少見的沉靜乖覺。小女孩將頭低下,輕聲說,“太后恕罪,奴婢衝撞了。”布泰一笑,打心眼裡,她喜歡這孩子,“小丫頭,叫什麼名字?怎麼這麼小就在這裡聽差啊?”“回太后,奴婢叫蘇麻喇姑,阿瑪在外面打仗,死了,家裡孩子多,額娘養不起,便託了公公把我送到宮裡,討口飯吃。”

布泰心中酸楚,打不完的仗,攻不盡的城,平不了的亂,白骨皚皚,這麼多的孤兒寡婦,究竟是天下成就了英豪,還是英豪辜負了天下。皇太極,這是你要的錦繡山河嗎?多爾袞,這是你謀的宏圖霸業嗎?爭權逐利,到頭來,自己是得益者,更是傷心人。

如果大清還是那個偏安一隅的建州部落,那麼,她應該可以和她愛的男人一同,守候著他生命中的每一個日出日落。即便他闔眼的時候,她還年輕,那個愛她的男人依然會為她籌謀著餘生的幸福,自始至終,沒有榮華富貴,沒有萬民敬仰,同樣也沒有長夜難眠,獨守殘年。她更犯不著,用自己的懺悔去烘暖慈寧宮中每一寸沒有溫度的金碧輝煌。

“小姑娘,以後不做這些粗活了,跟著哀家吧。”“跟著太后,能去宮外面嗎?”“你想出去對嗎?哀家也想,明年過了正月,咱們和懿太妃到盛京住些日子吧,也該給先皇祭靈了。”“去盛京也要住在皇宮吧?”“唉,是啊,我是出不去皇宮了,不過,你還能,長大了就能出去了……”,高高的宮牆,長長的甬道,空曠安靜,一個姿容猶在的婦人牽著一個瘦弱的孩子漸行漸遠。

順治十三年早春二月的午後,福臨坐在桌案前,拿著手中的硃砂紅筆批閱奏章,他的眼眶下一片青暈,嘴角上起了個不大不小的水皰,國事繁雜,日以繼夜,不過,福臨倒絲毫沒有憔悴委頓之色,依舊神采熠熠,面色泰然。饒是如此,房中伺候的宮女太監依舊大氣都不敢出,戰戰兢兢的立在兩側,大家都知道,這幾個月萬歲爺的心緒不好。

從去年起,天災不斷,旱澇不均,直隸八府、兩廣、江寧、安徽、蘇、松、常、鎮、廬、鳳、淮、徐、滁,接二連三的災患。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今年一開年,荊州、安陸、常德、武昌、黃州又上書受災了。年景不好,不但是天災,還有人禍,南明殘兵依舊活躍在兩廣雲南,鄭成功在舟山負隅頑抗,四川的鄧希明、張元凱起義,劉文秀、寇常德在陝西揭杆造反,蒙古的準葛爾經過二十年的休整又蠢蠢欲動,兵連禍結,沒有給順治絲毫喘息的機會。

當然了,作為一個皇帝,享受尊榮的同時,也要受得起這份操勞。順治脾性裡有一份堅韌和勤勉,享得了天子之福,同樣,也吃得起天子之苦。只不過,另有一件事讓他覺得很束手無策,他那養尊處優的好弟弟忽然向他請命要領兵出征,當然,戰亂頻仍,他是缺武臣良將的,可是,不差博果兒這一個。他心愛的弟弟就該過那種他過不起的生活,擁有他不配擁有的安逸無憂,守著那個他遙不可及的傾城女子。

弟弟的執拗讓福臨惱火,他一向縱容幼弟,從不在博果兒面前擺君臣的關係,天子的威嚴。所以如今,福臨說服不了弟弟。拿皇帝的身份來壓他,博果兒根本不吃這套,太后和懿太妃又恰巧去了盛京。如今,滿京城,恐怕只剩下一個能製得住他的人了。

想到這裡,福臨緩緩將筆放到了筆架上,站起身,走到香爐前,深吸了一口氣,“吳良輔”“奴才在”“這些天,襄王福晉若是進宮給皇后請安,就讓她順便來這裡一趟。”“奴才領旨。”說著,吳良輔躬身而出,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