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才黎明未久,江面上靜悄悄的,由潼關駛來的頭班渡船猶未靠岸,江邊那麻地勢最高的“李家茶棚”中,卻已坐著幾位早客。

客人一共是三個,並排坐在面對大江的一把竹椅子上,椅側小几上,擺著五六碟熱騰騰的點心,但這三個人似乎根本無心享用,六隻眼睛始終瞬也不瞬,呆呆注在濁浪滾滾的江面上。

居中一位面貌奇醜,左臂虛懸,正是“千手猿”駱伯傖,順他左邊,坐著“鬼臉書生”黃石生,右手則坐著宛如半截黑截的“黑牛”李鐵心。

駱伯傖滿面倦容,眼中遍佈著紅絲,不時用手揉摸額角,輕輕嘆了一口氣。

黃石生木然而坐,狀如泥塑,臉上毫無表情。

江風拂面,浪頭滔滔,目光所及,只有那一列泊靠在岸邊的船隻,以及滾滾東去的江水。此外一無所見。

駱伯傖緩緩收回疲乏的目光,望了望身旁的鬼臉書生,終於忍不住低叫道:“四弟……”

黃石生連頭也沒回,應聲道:“大哥有什麼吩咐?”

駱伯傖又嘆了一口氣,道:“咱們已經守候了整整十四個時辰了,是嗎?”

黃石生介面說道:“是的。大哥如果感覺疲倦,不妨覓地休息一下,這兒有小弟……”

駱伯傖苦笑道:“愚兄並非為了睏倦,而是覺得如此守株待兔,不知還要守候多久?”

黃石生道:“快了。假如小弟所料不差,最遲今日午前,就會有所發現。”

駱伯傖殘眉微皺道:“可是愚兄不懂,那姓羅的既是東海火焰島的少島主,他擄去康浩,理應取道返回東海才對……”

黃石生道:“不錯,小弟也猜他正在返回東海。”

駱伯傖道:“果真如此,他就該由孟津登舟順江直放海口,怎會舍近就遠,反而駛來風陵渡呢?”

黃石生淡淡一笑,道:“但小弟卻料他必定先來風陵渡。”

駱伯傖一怔,道:“你……怎麼會有這種奇怪的想法的呢?”

黃石生道:“小弟有三點理由:其一,那醜潘安羅凡跟康浩並無仇恨,他之所以插手劫擄康浩多半是受了同行的黑衣少女的慫恿……”駱伯傖點頭,說道: “唔!這倒非常可能。”

黃石生又道:“其二,那羅凡身為少島主,遠離東海前來中原,決不會孤身一人,理應有火焰島的船隻隨行伺候……”

駱伯傖又點點頭,道:“這也是情理中事。”

黃石生道:“其三,據孟三姐說,那黑衣少女在慫恿羅凡擄去康浩的時候,曾叮囑他必須留下活口,可見他們並沒有立即殺害康浩的意圖……其四,他們僅劫走康浩,而不肯答應解救妖女冉肖蓮,足以證明彼等並非‘復仇會’的人。”

駱伯傖茫然道:“話是不錯,但這些跟姓羅的又有什麼相干呢?”

黃石生肅容道:“根據以上推測,咱們可以得到幾點結論,而這些結論,正可藉以判斷他們的去向和路徑。”駱伯傖道:“什麼結論?你快說。”

黃石生侃侃說道:“第一,那黑衣少女既非‘復仇會’中人,適巧在白馬寺出現,可能是意外巧合;第二,由孟津順江出海,必須橫貫魯境,普通江口渡般不能勝任的;第三,那羅凡若是乘舟西來,在孟津渡口登岸,火焰島的船自然會在這裡等候,他們就不必再僱趙老頭的小船了;第四,小船既無法放出海,也沒有在北岸泊靠,除了溯江上駛之外不可能在其它去處……所以,小弟判斷火焰島的船隻,八成必在風陵渡附近等候,而羅凡和黑衣少女擄得康浩之後,為避人追蹤,不敢由陸路前來風陵渡,才故意在孟津僱舟,繞道而行,雖然時間耽誤了幾天,卻正可避人耳目,然後在此地換乘大船,揚帆出海,就不慮被人發覺了。”

駱伯傖聽得半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