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命官司吧?我看早就該殺他了!衙門對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指不定裡面有著什麼勾當呢!沒準兒今天都是個幌子,就想借咱們之手整死葛新也說不定吶!”這話不知道是誰說的,反正人聲嘈雜誰也找不著誰。

眼看著事態要走向另一個極端,臺上的眾位官員都皺起了眉頭,賀難也是厲聲喝了肅靜,人群才重新安定下來。

“一個一個說,思遠大師,您貴為高僧,還是您先說一句吧。”賀難走到了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僧身邊。

思遠大師雙手合十,念道:“阿彌陀佛,葛施主為嫂報仇,自當是天經地義,而尹施主受戕也是因果報應。我出家人講究以慈悲為懷,只盼葛施主若是能大難不死可以改過自新,忘卻仇恨。”

靈寶門王吉明道長今日也在此列,他是個性情中人,但畢竟與周獠乃是好友,也算是說了一番中肯之言:“在我看來,葛新小友報仇並無不妥,尹世傑之死實屬自取滅亡,只是後來將尹世傑的頭顱扔在衙門口實在是太過於藐視公堂,依我看死罪可免,活罪難赦,還望賀獄曹給葛新小友、也是給百姓們一個公平的交代。”

“道長說得對。”一位婦人附和道,“尹世傑死不死倒是不關我們的事情,但這葛新提著人頭在大街上亂走可太嚇人了,我兒子那天看到都嚇哭了!我看該罰。”

又有人提出了一個很有建設性的問題:“從前那些案子也不是沒有類似的事情,但殺人者也都受了死刑,如果今日葛新活命了,那以前的結果又當怎麼說?他們也算是枉死的吧?死人又不能復生,這案子也不能改判不是?”

一位老人接過話頭開了口,他是水寒郡從前的主簿:“這話倒是有理,老朽也想問一句,這葛新是個特例,還是說以後的案子都按照這種方式來判決?賀獄曹可不要因為同情葛新就為他單獨開了這個後門啊!”

面對這樣的質疑,賀難心中早有答案:“老先生,賀某之所以有這樣的提議,就是不願讓人枉死,也是想重新來為此量刑,更是嘗試一次變法,如果葛新案能得出一個讓大家都滿意、且公正的結果,那以後的案子便都依照此案來定奪也不失為一種可能。”

這場曠世的討論從辰時正刻一直持續到了酉時結束,天色已晚,眾人才堪堪感到些許疲乏——不是每個人都能碰到這稀奇的事件,也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在平日裡高高在上的大官面前一吐為快,更不是每個人都有決定他人生殺大權的一刻,眼見著賀難要眾人開始投票,之前還談議風生的眾陪審一時間卻都犯了難,無一人上前。

他們也逐漸意識到了,自己想說什麼說出來也就罷了,但投出這一票卻是切切實實地影響到臺上葛新的命運。往輕了說,他們可能會把一個一腔膽氣復仇的可憐人送上斷頭臺,也可能會放走一個從此視人命如草芥的殺人惡魔;而往嚴重了說,他們的決定甚至能影響到盛國百年來的法度法理乃至後世對於“律”、“法”二字的定義。

有些人意識到了自己手中這小小竹片的重要性,但他們或忐忑難安,或躊躇不前;有些人不清楚自己到底參與了一場什麼樣的決議,他們只是不願意在若干年後為自己的決定感到後悔。

一個青蔥少年突然從人群中站了起來,他的右手死死攥著那枚竹片,汗水幾乎浸入其中,他大踏步地走向了木箱之一。

是寫著生的那一隻。

臺上臺下均已經有了低聲的議論。

“你為什麼覺得葛新應該生?”賀難走近了少年的身邊。

“書上說長兄如父,長嫂如母。”少年的聲音還是稚嫩的童音,但卻有說不清的堅定:“如果有人這麼對待我娘,我也一定會殺了他。”

“那你就不怕衙門治你的罪麼?”賀難又問道。

“有罪的是尹世傑,是因為尹世傑作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