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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春兒覺得這個年,過得亂七八糟的。
初六沒有見到紀燮的母親,但是正月十八赴黃五的喜宴,則定然會有機會見到的,因為黃氏定會親自過來賀親侄子的婚禮。所以傅春兒也想不清楚,這黃氏,或者黃家,到底是想見,還是不想見自己呢?為什麼紀家長房的安排,就可以大喇喇地這般拒了,然而又遣了宛如單獨送這帖子親自相邀呢?
最令傅春兒鬱悶的是,便是紀燮待黃以安的婚禮一過,便要離開廣陵,許是會離開長達一年之久。總之,總之,她希望正月十八不要到來。
然而該來的總會到來,似乎眨眼的功夫,便已經到了正月十八的清晨。如今黃家已經在個園前頭的五進宅院裡安了家了,離傅家所在的瓦匠營不過幾百步路。早起傅陽細心地將傅家給黃以安備下的賀禮又收拾了一遍。這才與妹妹一道出門。
傅家兄妹二人到了黃家門口,遞上傅家的帖子和禮單,自然有人將兩人接進去。男賓那頭,紀燮也在幫著黃以安招呼源源不斷到來的賀客,再過個把時辰,黃五就要作為新郎官兒,親自帶人到洪府引親去了。而女賓這裡,卻是黃宛如在幫著招呼未有成家的女眷們。她忙得很,只來得及與傅春兒招呼一聲,趕緊安排個丫頭陪著傅春兒在花廳中轉轉,或者往園中走走。傅春兒原是在這裡來過的,便與黃宛如遠遠地打了個招呼,往個園那頭走去。
她頗想再看看個園中出自靖江王之手的疊石,尤其是那一大片採自宣州的雪石所疊成的“冬景”。那小丫頭見傅春兒熟門熟路的,樂得偷懶,只說在園子外頭等。傅春兒便自己過去。儘管自去年皇帝南巡之際。傅春兒便再沒有來過這裡,然而此刻眼前的“個園”,卻與她此前見到過的。沒有太大的差別。只是院中此時已經遍植上翠竹。廣陵府這裡的氣候。便是數九寒天,竹節照樣是碧油油的,因此滿眼的碧色,看得令人心懷稍稍暢快。
然而眼下已是冬季,陽光黯淡,斜斜地照著抱山樓。南牆這邊的背陰處有些陰暗。卻正顯出這“冬景”的妙處來。雪白的宣石,彷彿無數嬉笑玩鬧的雪獅,在這背陰處的寂靜之所,無聲地歡躍著。彷彿這裡的嚴冬,雖然肅穆。但卻不肅殺。
南牆上廿四個風洞,此時送出呼呼的風聲來。
傅春兒緊了緊身上的大衣裳。轉過頭往個園之中看了一眼,卻透過漏窗,遙遙地看到了那副“春景”。她在心中暗歎一番,便再是嚴冬,也總有冰消雪融的一日,一念及此,彷彿憑空多了些信心。
傅春兒舉步出園,身後的抱山樓那頭,兩個人便從樓後頭轉出來。黃以安對身邊的紀小七說:“真是沒想到,老王爺那麼一個怪人,竟然能與那個小丫頭投緣。這小丫頭心裡也確實有點道道,難怪對了老王爺的脾氣。”
紀燮便對黃以安說:“表哥,我明日便要離了廣陵,若是傅家有事,務請表哥看在我面上,援手一二。”
黃以安大喇喇地道:“放心放心——”他轉過來壞笑著拍拍紀燮的肩頭,問:“姑母那頭,都說通了沒?要不要我幫忙說項說項?”
一言及此,紀燮面上浮出苦笑,道:“莫了,只怕越幫越忙。前日大伯母做壽,母親都不曾過去,大伯母自不會將這件事情太放在心上,但是家裡人都看得出來,母親就是在與我這個兒子慪氣而已。只連累了春兒……”
黃以安聽他口裡這個稱呼,心裡道:真酸……
“然而日子已經都定好了,這回我也沒法不走。好在’水繪閣’和大德生堂那頭,掌櫃的看在我面上,都會聽她的話。希望我回來的時候,爹孃能看中她的能力,也看在她為我紀家產業辛苦的份上,能接受她。”說到這裡,紀燮再度相托,“表哥日後忙於鹽政之餘,也千萬替我照顧傅家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