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怎麼接?”她瞪著毫無影像的電視螢幕。“那邊沒有人,也沒有聲音啊。”於婷拿起聽筒。“喂?以初啊,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在,在,她在這,恩慈。”

章筠接過來,奇怪地看著話筒,照於婷的方式把它貼在耳邊,探試地開口,“喂?”

“恩慈,你在做什麼?”以初柔聲問;

“沒做什麼。”她挪開一下聽筒,看看傳出聲音的地方,聳聳肩。

“我再過幾個小時就回家了。你若有什麼需要,跟媽說,知道嗎?”

他的口氣好像她是個低能兒。而她還真有這種感覺。把聽筒交回給於婷,她觀察著她如何把它放回去。

“如果它再響,”她十分確定以初會再打來。“我只要拿起來,像剛才那樣聽及和對方說話就可以了?”她虛心求教。

於婷的感覺也像教導個白痴,耐心而柔和。“對,恩慈,你只要拿起聽筒就可以了。我煮了些綠豆湯,你要不要吃一碗?”

“什麼是綠豆湯?”

“我給你盛一碗好了。”

她沒說,不過章筠猜這又是另一樣恩慈喜歡的東西。

“哦,不要,謝謝,我不餓。這個,”她指指電視,“要怎麼讓它啟動?”

於婷拿起遙控器,教她如何使用。章筠立刻迷上了這項麻煩、複雜但十分有趣的新發現。

“你那兒,”於婷清清喉嚨,注視她孩子般雀躍的盯著電視螢幕,不停按遙控器上的按鈕轉換頻道,“嗯,沒有電視嗎?”

“哦,有,比這個大得多。我要它啟動,或換頻道,只要給它指令就行了。不過這個很好玩。”她搖晃一下遙控器。

“對電視下指令是嗎?滿有意思。你……看電視,我去盛綠豆湯。”

於婷逃進廚房。恩慈的情況比以初以為的嚴重哪!她不僅僅失去記憶,她瘋了。

電視上沒什麼可看的,章筠放下遙控器,對電視說“關閉。”

畫面持續著。

啊,忘了。在這,她的指令是不管用的。她重新拿起遙控器。關掉了電視,章筠百無聊賴地走過客廳,晃進另一個大房間。

她望著那些有種奇異的熟悉感的傢俱,眼光落在角落靠近一排落地長窗的平面鋼琴。她走向它,手指拂過它黑得發亮的表面,內心裡突然湧起難以言喻的情感波潮。

“你要彈嗎,恩慈?”於婷無比柔和地問。

章筠詫異地望向門邊慈愛地凝視她的女人。“彈?這是什麼?”

“鋼琴。”

“鋼琴。”她再次撫摩它光亮的表面,遲疑地,她輕輕問,“恩慈會彈嗎?”

“你本來不會,我教會你以後,以初就給你買了這架鋼琴。你後來彈得很好了。”

“你會?”

於婷微笑。“我以前是音樂老師。”

“我不會。”章筠離開鋼琴,驚異地感覺到一股拉扯著的力量,彷彿那架鋼琴要她回去彈它。她加快腳步到於婷面前,看著她手裡的碗。“這就是綠豆湯?”

“是啊。嚐嚐看會不會太甜。”

章筠端過來,嚐了一口,裡面淡綠色的小顆粒非常柔軟,入口即化。“嗯,很好吃。”

於婷笑開來。“你最愛吃我煮的綠豆湯,恩慈。”

她的語氣不盡然是告訴她,毋寧更像在說:看吧,看你這下如何再否認你不是恩慈。

和以初的母親相處,仍然很愉快。章筠覺得彷彿再度和她已過世的媽媽在一起。她母親也很疼她,充滿耐心,從不發怒或提高聲音,即使她小時候老愛問些稀奇古怪的問題,她母親總有方法給她令她滿足和滿意的答案。

午餐時,以欣來了,把熱力和活力洋洋灑滿整間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