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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樓勾欄裡,哪一個不是可憐人,又有那個能為自己命運作主的。紫玉幸得生就好相貌、好歌喉,才博得這大興第一歌妓的名號。若不趁著年輕貌美多掙些銀兩,待到人老珠黃,無人問津,你讓她一弱女子又該如何生存。至於這千金纏頭之名,不過是一種手段。男人都是這樣,越是難以得到,就越是想要。紫玉越是矜持高傲,那些男人就越是蜂擁而至。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何樂而不為呢。”
陸謙聞言啞然,沉默良久才低聲道:“我不是這樣的人。”
莊嚴笑而不語。
兩人挑了靠角落的桌子坐下,馬上就有一群鶯鶯燕燕圍上,只是相貌平庸,又濃妝豔抹,看得陸謙厭惡地皺起雙眉。只是他一向面情軟,拉不下臉來趕這些人走,故只是隱忍不發,一雙眼睛卻朝莊嚴瞧過來,不掩其中求助之意。
莊嚴故意不看他,兀自與身邊的姑娘們調笑,餘光卻不時朝他瞥上一眼。直到見他臉色越來越暗沉,這才搖頭,找他要了幾錠碎銀子分給眾女,道:“你們都下去吧,我跟這位公子談點事。”
那幾個姑娘馬上眉開眼笑,朝他倆拋了一個媚眼,不迭地告退了。
莊嚴笑眯眯地給陸謙把就斟滿,打趣道:“不是你帶我來這裡麼,自己反倒板著個臉。好像是我得罪了你一樣。
陸謙冷哼一聲,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我們走吧,去摘星樓吃飯。那裡的環境清雅多了。”
“菜都上好了。”莊嚴夾起一片溜火腿放進嘴裡,慢條斯理地嚼完、嚥下,才繼續道:“別浪費這些菜了。我一整天都還沒吃東西,肚子餓了,先將就一下。”
陸謙也無奈,唉聲嘆氣地在旁邊盯著她看,卻不提走的事。
“來了。”莊嚴突然壓低聲音,湊到陸謙身邊神秘地笑道。
“來什麼了?”陸謙不明所以,但見莊嚴一臉得意地說道:“你想見的紫玉姑娘,要在大廳裡做今年最後一次表演,我剛聽玉靈說的。”
“玉靈,玉靈是誰?”陸謙只覺得莫名其妙。
“就是剛才我身邊穿紅色紗衣的那個圓臉姑娘,你光顧著生悶氣,自然沒有注意我們的談話。”莊嚴笑眯眯地敲敲陸謙的腦袋,似乎很順手。
一陣悠揚的琴聲忽然響起,廳堂頓時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二樓平臺。那裡正樹起一座白色紗質屏風,兩側各站立一位紫衣俏婢,屏風後隱見一白色人影,端坐琴臺。只見她玉手微動,一串絕妙音符便流瀉而出。
“河有冰兮山有雪,北戶墐兮行人絕——”那女子嗓音極低,似深夜耳語,又如睡夢低唱,直輕輕地把魂從人身上拉了出來。
“獨坐山中兮對松月,懷美人兮屢盈缺——”音律一轉,那聲音陡然飄到了山腰,宛如一朵雲霧,繚繞其間,似夢如幻,明明就縈繞在耳畔,一瞬間又飄移滑走,消無蹤跡。
“明月的的寒潭中,青松幽幽吟勁風。此情不向俗人說,愛而不見恨無窮——”詞曲和聲音俱融為一體,彷彿原本就同源。女子的聲音漸趨柔媚,猶如情人的低喃,一寸一寸暖進人的心底,即使是鐵人也要被融化。
正當眾人皆沉醉於此,那音符陡變。婉轉的琴聲突然鏗鏘有力,錚錚有聲。溫柔的私語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彷彿是邊關鼓譟的戰場,一時間悲風颯颯、風雲蕭瑟。白髮將軍舉起裎亮的鐵劍,滿身是血計程車兵在風沙中怒吼。
殺——殺——殺——,森森的寒意直侵入骨髓,切切悲風充溢人的心靈。
“腸斷非關隴頭水,淚下不為雍門琴。旌旗繽紛兩河道,戰鼓驚山欲傾倒……”
殺氣漸漸消退,空曠的原野上只看見一輪碩大的落日,紅似血,熱如火。遠方的親人在思念,獨臂的青年臥坐瘦馬,緩緩朝家鄉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