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這個院子,他壓根就沒有出去的打算。

韓述鬆開手,從剛才的很有骨氣到現在的厚顏,川劇變臉似的。“我真沒地方去了。”

桔年想必也沒想到他反悔如此之快,還過她也就是有預感他會演這一出,才先聲奪人地擺出剛才那個架勢,期待他心領神會自動離開。她是不可能收留韓述在這裡過夜的。不管是出於任何一種考慮,於情於理都不應該,原本指望最好面子的韓述受不得憋屈轉身就走,沒料到他賴起來,什麼都不顧了。

“韓述,不是故意跟你過不去,你別為難我好嗎。”桔年相當剋制地說著。

韓述也擺出講道理的姿態。“你現在面前站著的是個無家可歸的人,年三十晚上你要我流落街頭嗎?”

“我很同情你,但我沒辦法,你住在這,算什麼回事呢?”

韓述假裝沒聽懂,她就差沒說你流浪街頭是你的事,我管不著。也不是不知道要她做出留下他的讓步很難,以她的性格,就算換作是現在跟她打得“火熱”的唐業,想必也難以得償所願。可韓述想,那又怎麼樣,他不是那個說句話都要思前想後的唐業,他的恬不知恥都是被她磨鍊出來的。

“怎麼沒有辦法,你只用收留我一段時間,不用多久的,過完年我就出去想辦法。就當發發慈悲,救救一個可憐的人。”

“上帝救自救者。”桔年木然地說。

韓述氣不過,又忍不住尖酸刻薄,“難怪上帝也救不了你,因為你從來也不肯救救你自己,你以為你一個老死在這話死人墓就很快樂了嗎。你太需要一點人氣了,真的,不光是你,還是這座房子。”他繼而又宣告道:“反正我不走啊!”

桔年顯然被他的話氣得有些沉不住了,他居然還一付拯救者的姿態。

“你這樣又有什麼意思?”

“反正我不走!”韓述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橫豎就是這句話。他在賭她拿不出行動上的實質驅趕。

果然,桔年無奈又冷淡地僵持了一會,終於放棄了跟他夾纏不清,一聲不吭地扭頭進了離間的房,關上了門。她自知拿他沒有辦法,惹不起難道還躲不起,便索性縮排了自己的殼。

韓述頓時暗喜,以她這眼不見為淨的態度,他看來是如願以償了。他心情大好地把自己的行李重新放回原先的位置,再想起中午被老頭子驅趕出門的晦氣,覺覺古人的智慧了得,人不怎麼說〃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早在一天之前,他做夢也沒敢想有朝一日還能跟她同住一個屋簷下。

他在空蕩蕩的客廳轉悠了一圈,那欣喜的勁還沒來得及過去,忽然一個很現實很客觀的問題擺上眼前,那就是,他今晚睡哪啊。

桔年住的地方簡單得一如苦行僧修行之所,這屋子只有兩間房,分別被她和非明佔據,所謂的客廳只是個四面牆圍繞的寒窖,連張長沙發都沒有,最舒適的位置莫過於非明之前坐過的那張竹製的躺椅。

韓述是那種打死也不睡地板的人,他確認找不到更好的棲身之所,只能鎖定那張竹椅,被褥是不可能了,行李箱裡作為居家旅行常備良品的床單這時發揮了它的功能。韓述將它鋪在竹椅上,然後躺上去,非明可以整個兒窩在椅子上,以他的身高,兩條腿卻只能擱在地上。他只脫了外套,用尚有節餘的床單包裹住自己,外邊再蓋上厚外套,便試圖這麼入睡。謝桔年能這麼放任他在外邊自生自來,不過是篤定他沒辦法棲身,他偏要讓她知道,他的辦法多得很,大丈夫能屈能伸,何處不能安身立命。

話是這麼說沒錯,當韓述在竹椅上度過了十五分鐘,他才知道 這一屈一伸是有夠難受的。韓述打小沒吃過什麼苦,讀書時好容易參加的唯一一次露營性質的夏令營,在效外搭了帳蓬,他媽媽孫瑾齡連夜跟司機一塊從自己把被褥送到了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