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凌晨,每個人都陷入精神最睏倦的時刻,納蘭述突然睜開了眼睛。

一瞬間眸子徹亮,卻又幽光一閃。

幽光深處,微帶迷茫。

剛才明明在入定,腦海裡忽有火光一閃,伴著滾滾黑色狼煙,衝上雲霄,火光裡似有人昂首向天,似有人厲聲呼喊,似有人浴血墜落,似有人淺笑回眸。

霎時便醒,冷汗滿身。

納蘭述在黑暗中沉默,眼睫低垂靜若磐石,四面的氣息收斂,堯羽衛們感覺到他的沉靜,安穩地護衛著。

戚真思靜靜靠在他身側,居然還坐在他的袍角上,就差沒拉著他的手壓在屁股下。

不過也差不多了,在戚真思衣服掩蓋下,納蘭述的那一截袍角上,還悄悄繫了一個金鈴,只要納蘭述一動,所有堯羽衛都會被立即驚醒。

納蘭述突然抬起眼睫。

他微微一提氣,被壓住繃緊的袍角,無聲無息軟了下來,像入鍋的麵條在沸水中變得柔韌,微小的布絲以令人無法察覺的頻率,一點點分離開來,沒有聲音沒有拉扯之力,那一截袍角,神奇地被緩緩拉長,最後無聲斷開。

金鈴被那悠長力道拉著,像被一隻小心翼翼的手輕輕捧著,落在了戚真思的衣服下,毫無聲響。

自始至終納蘭述沒有動過。

疲憊的戚真思也沒有察覺,其實只要沒睜眼看,誰也發覺不了這樣的動靜,因為根本就沒有動靜,這是天語最難練的秘術之一,據說修煉大成者,可以身軀不動,令一柄刀在自己面前自動分解。

戚真思不知道納蘭述已經學會了這門秘術,否則她不會用金鈴,寧可直接睡在納蘭述身上。

納蘭述站了起來。

他起身時像一抹輕煙,袍角流水般拂過地面,不帶一絲風聲,掠過坐得密集的人群,黑暗裡身影一散又凝,已經到了洞外。

堯羽衛們毫無察覺。

納蘭述抬腳便走,忽然目光一凝,一轉頭,蠻子在灌木叢後,驚恐地望著他。

他身軀瑟瑟發抖,冷風從破爛的衣衫破洞裡吹進去,肌膚都起了慄,那種努力壓抑的抖顫,使四周的灌木叢都輕微搖動起來。

納蘭述眉頭一皺,眼神殺機一閃。

蠻子張著嘴,茫然地看著他。

納蘭述的手指揚起。

蠻子雙手抱膝,一動不動,渾然不知死期臨近。

黑影一閃,一樣東西悠悠降落,罩在蠻子頭頂。

蠻子的身子霍然一僵,慢慢倒下。

一丈外。

納蘭述衣袖一揮,扶住了蠻子,將他慢慢放倒,隨即頭也不回離去。

冬夜灌木叢裡。

蠻子沉沉地睡著,蓋著納蘭述剛才脫下的大氅。

納蘭述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前方。

蠻子突然睜開眼睛。

他的手指,緊緊抓住大氅銀色的繫帶,牢牢盯著納蘭述離去的方向,眼神裡,異光一閃。

月光如水,將仁化城的道路照得一片通明,白色錦帶一般鋪設在腳下。從路的這一端看到那一端,可以看見城內長街盡頭酒館,飄搖的布幡。

這是一座敞開的城。

夜已深,城門卻未閉,卻也沒有點燈火,城上城下寂然無聲,城內城外不見人影,彷彿一瞬間這座城沒有了守禦,淪為死城。

越是這樣,想要闖城者越要猶豫不前,但是讓這座城安靜敞開等待的人卻不怕——他和他的對手,從來都是陽謀相對。

我等你,你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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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腳步乍一聽令人感覺對方沒有武功,所以才會發出聲音,然而隨即便能察覺,那腳步頻率奇異,步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