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芷好不容易卸下了一身衣服,便氣喘吁吁地檢查起自己的傷勢。

還好還好,大致無礙,全都只是些微不足道的皮肉傷,唯一令她不忍卒睹的,是右手肘靠近上臂處一道深深的傷口。傷口上的鮮血因夾混著泥土,瞬間便成了骯髒的棕黑色,看來亂嚇人的。一定是在摔車時被樹叢裡橫生的銳利枝啞劃破了,她心痛地思忖著。

直覺地,天芷陡然一震!屏著氣息,顫抖著雙手,迅速撥開垂落兩頰的亂髮。

老天保佑!鏡中的臉孔依舊完好,五官依舊纖柔,天芷須臾間平復了憂心。

在浴缸中放滿水,熱氣飄散出無比的吸引力,正對天芷發出無法拒絕的邀請。她不顧身上的大小擦傷,深吸一口氣便躺進一池溫熱中。

一下水,刺辣辣的疼痛就像萬蟻在啃齧著她細嫩的面板。片刻後,忍耐終於有了代價,原有的燒灼感成了醫治全身痠痛的良藥,她攤平了身子,慢慢舒坦下來。

天芷乍現的思潮,隨著縹緲瀰漫的白煙,毫無規律、毫無軌道地晃盪、晃盪……。

回想起那九死一生的時刻,天芷不由得又是一陣寒毛直豎、冷汗直冒。

感謝上天!她戴了安全帽;感謝上天!這個開BMW的男人,不是個膽小怕事、狼心狗肺的東西。還好他好心地送她一程,否則,現在的她,八成還躺在路邊的雜草堆中呻吟,要是再經過一夜暴風雨的“洗禮”,就算有天大本事,大概也差不多掛了。

一想到這,她竟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那是個自嘲的笑,近乎歇斯底里的笑。

原來,老天爺並未真的遺棄她!至少,它在她性命交關的時刻,送上了這個好心人。

而這個好心人,又是什麼來頭呢?

以他高雅時尚的穿著打扮、沉穩持重的舉止談吐來看,應該是出身大戶人家;再加上他那輛出了車禍後,依然神勇無比的座車,天芷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天芷覺得可笑,她與他素昧平生,而他,卻無私地付出善心,照顧她這個陌生人,言語中盡是關懷與憐惜。

不像郝士閩,永遠僅止於察覺她表面的彆扭,從未深觸她脆弱敏感的心。他是個典型的大男人,從不懂得什麼叫付出、什麼叫憐惜。

但是,今天這男人,卻像個鮮明的對比。不管天芷對他放肆吼叫過幾聲、輕蔑怒視過幾眼,他依然誠懇地做他認為該做的事——耐心地幫助她、照顧她,忍受她的冷嘲熱諷。

這個奇怪的男人,到底是誰?

天芷並不曉得他是何方神聖,然而,他那強壯的臂彎,倒是令她印象深刻。長到這麼大,除了郝士閩,天芷從未如此親近過一個男人。想到這,她不自覺泛起一陣紅暈。即使在朦朧不清的雨中,他那溫柔敦厚的眼神,眉宇間沉重的憂心,依然歷歷在目。

剎那間,天芷憶起那張小紙片。

也不曉得打哪來的想法,她被好奇心驅使,連忙起身,輕柔地擦掉身上的水痕,將大浴巾由背後繞至胸前隨意一紮,踉踉蹌蹌地跳出了浴室。

她彎身拾起被遺落在桌腳下的小紙片。它雖然經過大雨的一番“蹂躪”,上頭的字卻仍可清楚辨認。

天璽股份有限公司

總經理夏研璽

天璽公司?天芷悄悄在心底默唸了幾次。

突然,她揣測起那男人遞這張名片的用意。

天芷開始擔心起來。因為她的失神,他的愛車成了那副狼狽樣,他一定不會就此罷休的。雖然他對她的態度是如此和善,並不表示他不會找她談現實的賠償問題。

完了完了!天啊!他一定不會輕易饒了我的!天芷難過地想著。

唉!擔心也是白費,誰教她流年不利?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