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掌心慢慢滾動,在三歲孩童的眼裡,比世上所有的事物都要美麗。她突然覺得嗓子有點按捺不住的想發出聲音來,這是三年來從未有過的感覺,就試著模仿著道姑的聲音開了口:“鴛鴦于飛……”

清澈圓潤,美玉流泉。

她愣了一下,立即狂喊孃親,因為娘在前院,她奔去找她的時候,竟然發現腿腳也變得靈便起來,她奔跑得又直又快。

她跑到一半,站在庭院中央發呆。杏黃的衫子飄然來到她身側,在她手腕上套上一根鮮紅的繩子,“你是我見過最有慧根的孩子……只可惜……”

到底可惜些什麼,她怎麼也想不起來,忘記了是道姑沒有說完,還是自己沒有聽到,又或許是忘記了。她只是很快樂的記得對方的讚賞,至於讚賞後面的遺憾,她忽略了。

她聽說過“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故事,她以為自己是與眾不同的,過去的自卑和自憐到了都是一種鋪墊,成為了彰顯她與眾不同的一種鋪陳。

未可知的未來忽然就變得踏實起來,在那一瞬間,她清晰的看到了鋪在面前的道路。

然而這一切都在今日裡崩塌了,那條路她永遠也不可能踏上去,更遑論走到盡頭。

過去許多事情一件件想起來,有些細微得讓她懷疑。那一步步的趔趄,一聲聲的暗啞,一瞥間的敵意,突然死寂的私語……原來都是因為她,因為她是個異類麼?

原本高廣的天空忽然變得很近很近,鍋蓋一般向她壓來,要在下一刻把她壓扁,砸進泥裡。

她寧願就此埋進土裡,再也,永不,出現在這些虛偽的人前。

一隻溫暖穩定的手忽然放在她肩頭。她渾身一抖。這股溫暖來自於她方才開始就一直不敢對視的人。

他終於要……

“你擔心的事情絕不會發生的。”莫邪淡淡說道。他竟知道她擔心什麼?

莫邪帶來一種安定的力量,他微笑著對李執事說。

“他會拜我為師,學習修煉之道。他資質非凡,心地仁厚,不定真的能修成仙身。只要常懷向上行善之心,是妖還是人,並無差別,世人時常拘泥於身份這等虛事,真是可笑。”

玉言張大嘴,呆呆的瞧著微笑的莫邪,說不出一個字來。肩頭傳來他掌心的熱度,竟讓她漸漸止住那種致命的暈眩感。

李執事怔怔的瞧了莫邪一陣,驚訝的表情漸漸換上了欽佩,“這樣,就拜託真人了!”她向他行大禮。

玉言覺得諷刺,但同時也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磅礴的,洶湧的,充滿了她的胸臆。

就像是一腳落空,發現下面是萬丈懸崖,即將粉身碎骨,然而卻在下墜的半途被樹杈掛住了。然後忽然發現樹葉上露珠晶瑩密佈,伸出舌頭一舔,竟是清甜如蜜。

莫邪就是那棵樹,在最想不到的時機,向她伸出了手。

李執事表達完感激之情,竟不向她道別,轉身離去。

玉言想起,自己以前曾經無數次見到這樣匆匆離去的背影。過去她一直以為是這位執事不苟言笑,感情收斂,現在才知道,這是一種□裸的厭惡。

她開口喝道:“站住!”隨著這一聲喝出,她發現自己又變回自己來了。

是妖又如何,是人又怎樣!是人不一定能尋得好歸屬,是妖也自有真人收我歸正路。我就是我自己,不是旁人,妖也有妖存於世上的位置,活得理直,活得氣壯,撇開傷情傷命,堅韌地做自己想做的那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