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部分(第1/4頁)
章節報錯
《詩經》被視為中國文學的開始,站在文學的現代端點朝它看,更覺它清新可喜。曹雪芹有詩“口齒噙香對月吟”,《詩經》就是適合對月吟的一種,不用噙香,讀兩句《詩經》,自有淡香留齒,滿溢心扉。《詩經》立在文學的源頭,省去歷史的堆砌,反而少了刻意的搬弄和匠人的技巧,它的美呈現出本真、自然和純樸,如剛脫襁褓之身又完美無瑕的孩童在一處遙遠而廣袤的山川歌舞,喜樂皆發乎真情,簡單,可愛,難究其真相,卻盎然感之真情。
世間好物皆給人亦近亦遠亦真亦幻的距離,《詩經》以其兩千年前的風雅,其神韻其深邃,不可親近觸控,倍添遐想翩翩,真所謂在水一方,情深意長。美學家朱光潛先生曰:“言有盡而意無窮。無窮之意達之以有盡之言,所以有許多意,盡在不言中。美,不是隻美在已表現的一部分,尤其是美在未表現而含蓄無窮的一大部分,這就是所謂無言之美。”《詩經》的有盡之言,很美,《詩經》的無言之美,美到難以言盡。筆者不懼糟蹋古風,以“言”道其“無言”,試論一二。
其一,《詩經》的情感美。
美國現代美學家蘇姍·朗格認為,“所謂藝術品,說到底也就是情感的表現……藝術品是將情感……呈現出來供人欣賞的……”《詩經》雖經不同的歷史階段不同的解者呈現出不同的面貌,但作為藝術的存在,它的核心也就是它作為藝術的本質,無法被改變。儘管漢時《毛詩》對《詩經》有過多的曲解和附會,不取英華反窮枝葉,強化它的政治傾向,《詩經》流傳到現在,依然呈現出以抒情詩為主流的特色。
《詩經》的情感審美傾向於“中和”,亦即孔子之“思無邪”。
像《巷伯》批評“讒人”,《相鼠》批評無禮儀者,言辭趨向激烈,例子卻很少。《詩經·國風·魏風》中的《伐檀》和《碩鼠》兩首,指責“不勞而獲者”,這已涉及到剝削與被剝削的“尖銳”問題,說到最後也只有一句“那些個正人君子呀,可不是白吃飯的人!”《詩經》表現個人的失意、軍旅中的厭戰思鄉之情,乃至男女愛情,一般沒有強烈的悲憤和強烈的歡樂,情致委婉曲折,波瀾起伏,一種憂傷內斂的情緒使詩有了細膩婉約的美和雋永的詩意。《詩經》因其感情“中和”的基調,言有盡而意無窮,具備了獨特的幽微的情意與美感,呈含蓄雋永的審美特質,給讀者以回味和想象的空間。
《詩經》中的愛情詩,在情感表達方面,最能體現無言之美的趣味。愛情詩中,最值玩味的是《秦風·蒹葭》。一個飄忽不定的伊人,一個上下求索的尋者,一江秋水,一圍蘆荻,一團月色。沒有言語對白,沒有容貌衣飾,沒有內心描摹,寫出來如此簡單,卻含蓄到多麼深遠。追索的後面也許有共同的心願,誰也不曾說出,只換得 “更無言語空相覷”,比較細語溫存、憐我憐卿的滋味,又似乎更見情意的婉轉真摯。英國詩人濟慈在《希臘花瓶歌》中也說“聽得見的聲調固然美,聽不見的聲調尤其幽美”,《詩經》中的抒情詩尤其是抒情詩中的愛情詩,往往是一個沒有聲音沒有結局的故事,促人掩卷深思。沉靜了心思去分析,又往往是明知“此中有真味”,“欲辨已忘言”(陶淵明語)。
其二,《詩經》的意象美。
情感,透過意象的媒介來傳達,情感的美,自然離不開意象的美。
古人早就發現“書不盡言,言不盡意”的言意矛盾,故而孔子提出“聖人立象以盡意”的命題(見《周易·繫辭》)。因為詩的創作需要言志緣情,就更需“立象以盡意”,以言志,以達情。開啟《詩經》,鳥獸蟲魚草木人物等萬物永珍琳琅滿目,似是詩作者信手拈來,實是詩人注目、思考、發現的能夠表達“意念”而選擇的相應的自然事物,是其重視立象的明證。《詩經》每首詩的標題就很有意思,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