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吩咐此事時那yin沉著臉的震怒樣子,楊思勖此刻還覺得就在眼前,聞聽此言不禁躊躇了起來。天子之怒,縱使宰臣名將亦難以抵擋,更何況這樣的女子?可再看杜十三娘那從容鎮定的臉sè,他思來想去,卻只覺得打心眼裡生出了一股激賞,最終重重點頭道:“好,既如此,杜娘子去取來,我帶你入宮。只不過需得快一些,陛下可是不等人的。”

“多謝楊將軍!”

一旁的劉墨不想杜十三娘突然會做出這般決斷,瞠目結舌之後,他不禁咬了咬牙,趁人不備悄悄溜到了連通旁邊臨時借住崔家人的邊門。正巧就在這時候,竟是崔五娘帶著兩個婢女匆匆過來,甫一打照面,他便立時對崔五娘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旋即低聲稟報了家中眼下情形。

“竟有此事……”崔五娘亦是當即眉頭緊鎖,沉吟了好一會兒,她才苦笑道,“十三娘外柔內剛,她認定的事,我去勸也沒用,更何況楊將軍已經允了她。陛下定然不會無緣無故向一個臣子借書,此中原因,我這就去設法打探一二。你約束家中上下,不要出門,不要亂了方寸,等著訊息就好。記住,如果十一郎回來了,一定不許他輕舉妄動,什麼事被他這衝動得一攪和,就難以善後了,九娘也一樣,不許他們亂來!”

當杜十三娘找齊了《史通》全書,連帶杜士儀的校注也都找齊了,整整裝了三口大箱子時,楊思勖卻在杜士儀這書齋中轉了一大圈,連書案上的不少卷宗也一併掃了走。面對這一幕,杜十三娘沒有說半個字,就這麼跟著楊思勖出門上馬,竟是徑直往大明宮而去。

儘管當初曾經在夜裡跟著玉真公主入過宮,可那時候只是去梨園,這一次大白天走在其中,感覺卻大為不同。來來往往的內侍,以及從服紫到大紅再到綠青sè的官服,她看在眼中,急在心裡。

阿兄那麗正書院就在大明宮裡,他究竟是知道還是不知道,現在人又可還好?赤畢等人本該是隨侍在他身邊的,此刻理當在大明宮前左近候著,可剛剛過來時為何不見人?

而當李隆基聽了楊思勖的稟報,得知杜士儀的妹妹親自送了這些書卷過來,他一下子就想到當初杜士儀應京兆府解試前夜被人截殺,杜十三娘求了玉真公主入宮陳情的往事。儘管身為大唐天子,他已經不記得那張臉了,但那弱質纖纖的少女在面前毫不畏懼陳情的情景,他卻還隱約記得。儘管心頭慍怒已極,可看到大殿上那三口偌大的箱子,他又不耐煩一卷捲來看,眉頭一皺便沉聲說道:“既然來了,便把人宣上殿來。”

紫宸殿內朝重地,除卻宰臣和極少數的大臣,旁人鮮少能夠踏進半步,國夫人等頂尖誥命亦是如此,更不要說崔儉玄還不到封妻廕子的品級。當杜十三娘跟著楊思勖上殿的時候,眼見兩側內侍全都垂手侍立,一絲聲息也無,腳下的地磚平滑如鏡,那股凝滯到幾乎沉重的氣氛從頭頂直壓下來,讓人幾乎連身子都難以挺直。在這種肅穆的氣氛下,當她行禮拜見過後,便不得不用力用指甲刺了刺手心,提醒自己一定要鎮定。

“這劉子玄所著的《史通》,你阿兄是哪裡來的?”

“回稟陛下,是昔年端午節時,臣女代替阿兄送了節禮到玉真觀,玉真公主便送了此書給阿兄當回禮。貴主知道阿兄喜歡史話,因而便特意將蒐羅的這一套書送給了阿兄。”

這個答案李隆基已經聽說過,但如今要緊的不是誰送的,而在於太子李嗣謙竟然問杜士儀借書!他輕輕舒了一口氣,隨即又問道:“你既然特意隨著楊思勖進宮,言說你家阿兄曾經為《史通》做注,你把那些校注找出來給朕看!”

杜十三娘當即應了,等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