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畫將自己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看著她的目光掙扎而迷惘。

花千骨幾杯小酒下肚,話比平常多了起來,白子畫彷彿在安靜地聽,又彷彿在出神。

喝完一杯的時候,她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趴在桌上笑呵呵的看著白子畫。

“師傅……”

手指略有些放肆地拂過他冰冷的唇,燒紅的面頰上一滴淚珠滑落下來。她其實心地好害怕,怕自己要是忘了他怎麼辦,忘了在雲山的這些年。

太久沒有御風而飛,花千骨有些頭暈目眩。她趕著去找東方彧卿,因為她要去接糖寶,世上對她而言最重要的孩子,東方說過,她醒的時候糖寶也會一同醒來。

可是異朽閣裡等待她的沒有東方彧卿,只有傻乎乎的剛睡醒的糖寶,看到她喜極而泣的叫著孃親,花千骨抱著她左親右吻,淚水蹭的它滿身都是。

她那些年最傷最深的痛和憎恨,最大的遺憾和不甘,終於在這一刻圓滿,重獲珍寶的喜悅和感恩,沒有人可以理解。

糖寶還記得發生過的所有事,但是道行和靈力全無,又要重新從最低階開始修煉。

“糖寶,東方呢?”

糖寶眼淚嘩嘩地看著花千骨:“爹爹……爹爹他已經死了……”

花千骨如被雷擊:“你說什麼?”

“骨頭,爹爹已經死了!”

“胡說!他怎麼可能死呢?我明明前天還見著他!”

“是真的,骨頭,他十年前就已經死了,異朽閣主雖無所不知,可是世世早夭,這是夭命,在劫難逃。何況他上一世為了多陪你一年,今生本就命短,續命時間有限,可能等不到見你。所以你一直見到的那個,是鬼……”

索然經歷如此多的風浪,花千骨還是被這個訊息打擊到幾乎站立不穩。

“你是說我那麼久見到的,都是東方的鬼魂?”

糖寶點頭:“當初爹爹告訴尊上你的下落沒多久就去世了,否則他說會親自去殺阡陌那接你回來撫養你長大,可是他沒有辦法,只能把你交給尊上,然後化作鬼魂一直陪在你身邊。其實這些年他從未離開過,一直在暗中看著你成長。他聽見你口口聲聲說要嫁給他,要跟他走,心裡是抱了期待的,便一直在等,等你吃下歸仙丹恢復記憶的這一天。如果你最終選擇是跟他在一起,他哪怕拋棄一切也不會與你分開。可是一直到方才見你恢復記憶向白子畫問的仍然是那樣一句話,就知道你永遠也不可能放下。便黯然交代了我幾句,重入輪迴去了。”

花千骨茫然搖頭:“這怎麼可能……”

“爹爹本來想見你最後一面再走,可是怕自己捨不得,不肯放手,對你有了六年和執念。也怕你回覆記憶,知道一切,又看到他變成那樣,就不會順從本心地作出選擇,所以才不辭而別……”

花千骨緩緩退了兩步,倉皇四顧。

東方彧卿!你又騙我,你到底要騙我多少次?為什麼到死都不肯見我最後一面,我還有好多話要問你!

似乎一切是在為她好,又似乎是在害她。似乎總是在騙她,卻又不求回報地付出了一切。

她始終都不知道,他的話那句是真那句是假,到底是真的愛她,還是她只是他的一顆棋子,或是千萬年輪迴無聊之下一時興起的玩具?

只是斯人已去,他給了她最後的成全,然後離開。一切都成了未解之謎,封印在異朽閣中那一條條鮮腥的舌頭裡。

“他有留下什麼話嗎?”

“嗯,他說放下一切,做回以前的骨頭,上輩子你們倆都做錯了,如今,不要再錯一次。”

花千骨低頭輕笑,突然想起昨夜,自己給自己寫的信,想起大戰前夕,墨冰仙在桃花樹下同樣用力拉著她的手說:不要恨,永遠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