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真的不悅,忍不住又繼續問了些問題。鄧廷歌心情很好,跟她打太極似的聊天。

在車上晃了近三個小時,終於抵達目的地。

陳一平選擇的這個鎮子正是朱路生活和留下記錄的地方。鎮子已經大變樣,國道和鐵路帶來了發展的機會,原先在朱路日記和縣誌裡存活著的村子已經沒了形跡。

劇組受到了當地宣傳部門的熱烈歡迎。《久遠》最終透過的那一個劇本和原先的故事已經大不一樣,朱白華成為數個配角之一,他死前寫給久遠的那封信被刪刪改改,剩下的都是摯友情誼和問候,再不見一絲感情的端倪。

那封遺書花了編劇組的人頗長的時間,最後卻完全沒有用上,大家都很遺憾。但《久遠》的專案透過了,也算達成了大家的願望。鄧廷歌幾乎參與了劇本前期創作的整個過程,陳一平從鎮上搬過來的資料他也全都翻過了許多次,對朱路的瞭解比他要飾演的久遠還要多。

在劇本討論的後期,嚴斐漸漸不再參與。他已經開始沉浸在角色塑造中,嘗試理解朱白華的孤僻、清高和驕傲。在旅店住下來之後,鄧廷歌發現自己和嚴斐是同一間房,兩人住下來之後又忍不住開始聊天,聊這個他們之前從來沒接觸過的故事題材。

《久遠》的開拍引來了鎮上的很多人。鄧廷歌沒事做又不想看劇本時,就在旁邊和小孩子們玩拋石子,技術越來越好。

魯知夏:“你……你能成熟點嗎?”

鄧廷歌:“我很成熟。我現在憑藉著那啥,物理的知識點,已經快要打遍鎮上無敵手了。”

魯知夏蹲在他身邊看他玩,果然老到又熟練,沒幾下就把小孩子們的石子都撈進了懷裡。小孩子們一臉不忿,跑開時紛紛回頭指著他:“有種你別走!明天再戰!”

鄧廷歌:“好好好,等你們噢。”

然而悠閒的日子沒過多久,隨著久遠相關戲份的增加,鄧廷歌再也沒時間和小孩玩石子了。陳一平戴著墨鏡坐在拍攝現場,氣場頓時和之前大不一樣。

魯知夏的導師也是陳一平的老師,魯知夏剛上大學不久就跟著陳一平拍過戲,對他十分熟悉。鄧廷歌也跟著她一起喊陳一平為“老陳”,並且從魯知夏那裡聽到了不少關於陳一平的八卦。

大概凡是導演都有某種執著,陳一平摳劇本和臺詞摳得特別特別嚴格。那些演員在片場中隨意發揮、隨機應變改臺詞的事情不可能在他的劇組裡出現。

“他的想法就是,你要把所有的臺詞都背下來,背得滾瓜爛熟,臺詞就是你自己的語言,這樣你才能把這個角色從內到外真真正正地演好。透過了劇本就連他自己也不會出手修改,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必須由整個編劇組來完成這個修改的程式。”魯知夏聳聳肩,“很多人不以為然,但我覺得他是對的。如果劇本的內容可以隨意讓演員、讓投資方或者導演修改,編劇的意義又是什麼呢?誰都可以去做編劇了。”

“是啊。”鄧廷歌閉著眼睛化妝,“花了那麼多時間,一個字一個字地琢磨臺詞,怎麼能說改就改。”

“不過這也帶來一個問題。”魯知夏說。

鄧廷歌睜開眼睛,給他化妝的化妝師衝他笑笑。

“在實際拍攝中會遇到各種各樣的情緒反應,演員其實才是最清楚臺詞是否合適、是否準確的人。”鄧廷歌說,“所以這是我剛剛跟他爭吵的內容。”

魯知夏歪腦袋看他:“你沒有辦法說服他。”

“不是說服。”鄧廷歌說,“我很喜歡這個故事,所以想讓它更加完美而已。”

魯知夏眯起眼睛,皺著鼻頭笑道,好有範兒,我快要愛上你了。

這天上午的拍攝內容中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情節,是久遠把自己不用的一本德語詞典送給了朱白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