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婭攥住我的那隻手溼漉漉的。車子啟動時,從地下室裡跑上來一個人,手裡拎一隻皮鞋。馬可停下車,繞到後面開啟門,藉著燈光看了看,把鞋放在我腳下。

5

幾天之後,我和索尼婭才再度有心情上街。我們誰都不提那晚的事,也儘量不去想它,我們希望儘快恢復到我們過去逛街時的愉快狀態。當然,只要馬可不來騷擾我。雖然他很難對付,可我已經成功地擺脫他了。那天他意外地約我吃午餐,說有人託他轉交一樣東西。結果在餐廳裡,他給了我一張支票。

“他們只能拿出這麼多。”他說。

“我不要!我不喜歡這樣來的錢!”我嚷道,差點哭出來。我已經不敢想象佛羅倫薩的數百萬是怎麼來的,雖然他當時並不在現場,可結果沒什麼區別。

“難道你不該跟你的女朋友商量一下嗎?她也有份。”他很隨和,似乎在避免跟我發生衝突。

“我瞭解她就像瞭解我自己一樣,”我發起脾氣,已經顧不上我面對的是一個什麼樣的傢伙。“她敢要這筆錢我立刻跟她絕交。”

他的臉好像有點變色,我頓時感到害怕:如果他惱怒起來,我會粉身碎骨。不過我已經沒時間思考了。

“總而言之,你不要再找我了,”我站起來。“你的行事方式讓我覺得——很難過!”說完我紅著眼圈跑出餐廳。

當後來冷靜下來的時候,我分析過馬可的行為,畢竟,他有自己的一套價值觀,雖然他的做法情無可原,卻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與黑手黨的很多常規行為相比,他不過是用懲惡手段把自己塑造成一個俠義者。本來我們大概有機會平心靜氣地發展我們的關係,可這場災難性的事件甚至使我們之間的友誼也成為不可能的事。

我和索尼婭再次站在巴黎世家的櫥窗前,去年那件華麗的晚禮服早被人買去了,模特已換上應季時裝。今秋流行底腰皮褲,配狐毛鑲邊的坎肩,或者撒丁島盛產的羔羊皮斗篷,這樣的裝扮能把任何一個年輕女孩變成超級明星。可是照我的薪水,得三個月不吃不喝才能置下這麼一套行頭。哦,如果不想打赤腳,還得再加半個月。可是,我們仍然鼓足勇氣走進店裡,親手撫摸一下柔軟的山羊皮也很愜意。

在義大利買東西不像中國,要不要都可以拿下來試穿過癮,特別是這種名店,除非你確實想買,而腰包也很鼓脹,否則最好別惹那些導購小姐。索尼婭一進店就宣告,“我們今天先看一看,發薪之後才能決定。”

少了那些審視的目光,我們各自選出中意的皮褲站在鏡子前比劃。幾分鐘後,我們沮喪地、依依不捨地走出來。因為沒有能力將喜歡的東西佔為己有,索尼婭上火了,去買冷飲。我坐在櫥窗對面的長椅上居心叵測地想:如果哪天我有了很多錢,我一定衝進這個夢幻般的商店,把每款新裝都來一套;首先是藍色的山羊皮褲,然後是銀狐背心、水獺披肩……我站起來,一步步走近櫥窗,忘形地指點著裡面的東西,好像此時腰包裡已經躺著數千萬。

一張男人的臉出現在玻璃上方,他對著我說:“喜歡哪件我送給你好嗎?”

我轉過身的時候剛好看到馬可把太陽鏡推到頭頂,他穿一件嫩黃|色襯衣和一條米色褲子,淺色的方格外套搭在手腕處,看起來帥氣逼人。幾碼外,站著我在佛羅倫薩見過面的助手。他們一定是剛從街口的餐廳出來,那裡邊一份普通的肉醬面要上萬里拉,一塊牛扒幾十萬,一瓶陳年紅酒上百萬。真是不可思議。不過,對於他來說沒什麼,他是馬可?卡蘭德拉。

我看他一眼,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乾脆轉身就走。從櫥窗玻璃看見他跟在我後面,我停住腳,掉頭朝相反方向走。

“你到底要去哪兒?”他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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