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起來,我和慕容芷初登南島的時候曾經望到舜水鎮一座偏僻懸崖上的孤獨石塔,似乎有男男女女的儒門學童在晚上去那裡聽講。

原來是那個一百一十歲的老人所居。

白髮人送黑髮人,他要在明天接受自己的孫兒輩死亡的噩耗了。

我忽然想等這裡的事情平靜下來,為父母在白雲鄉修築兩個衣冠冢。父親希望能在白雲鄉渡過晚年,那我至少要象徵xìng地讓他看到白雲鄉——傳說臨死前怨念很大的人和金丹以上的修真者,即使過了四十九天的中yīn時間,鬼魂都很難消散,如果我父親真的有靈在世,但願他的鬼魂能有依止的所在。

或許王啟年的鬼魂在四十九天中yīn之後,他的鬼魂還沒有消散,不過他魂牽夢繞的中原肯定是回不去了。

至於我的母親——她只是個弱小的凡人女子,不知道她的鬼魂會去哪裡,或許已經消散在天地中,從氣而來,依舊為氣。

我見不到她了。

見不到她了。

木鳥在層雲上下出沒,島上的山河、丘陵、莽林、原野盡收我眼底。

天地茫茫,人生不過匆匆過客,死何其輕易啊。

不知道為何,我的兩行清淚從木然的人皮面流下。

並不是有多少的悲哀,而是一陣攫心的寂寞。

我下意識地瞥了慕容芷一眼,她不知道低頭在沉思什麼東西。

“等我把兄長的遺體處理乾淨,就換我掌舵。你們激戰了一天,已經很疲倦了。以木鳥的速度要在明天午後才能飛到石塔那裡,你們好好休養。今晚後形勢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我要和老族長緊急商議,請他在人生的晚景再度出山了。我們做小輩的不得力,還是要累他在這把年紀憂心。”

“無妨事的,等我們見了老族長再休息好了。”

我和慕容芷兩人駕駛著單桅帆船在海上有過半月的艱辛航海經歷。現在不過再多半天的辛勞,實在算不上什麼。

“不去彈壓大寨中的巡山軍隊要緊嗎?金丹級別的主將不知蹤跡,中原的一般軍隊大概會馬上譁變和星散吧。”

慕容芷問王啟泰。

“我們的軍隊全從鎮民徵召,萬眾一心,士氣高漲,不是中土那些拿餉謀生的軍隊可比;何況我們出戰前已經交代過可能會兩三rì不回,四位健將都有兵典上的預案可以執行,軍中不會大亂。我雖然武藝不jīng,但自負望氣識人上還有一孔之見,我觀昂山寶焰受傷也不輕。我想他得了戰果,血祭結束前不會再來侵擾,前線該有數月太平。等我和族長商議停當後,再緩緩公佈兄長戰歿的訊息,以免人心不穩。”

王啟泰呆想了一會,

“我真正擔心的是這幾十年在土著苦心經營的人脈被昂山寶焰摧毀。他挾戰勝之威,又是金丹中層的武者,說的話在土著簡直如同神諭,那些親華夏的土著長老恐怕有的苦吃。幸好你搶下了我兄長的屍身,如果他拿我兄長屍身去白雲土著和我們陣前炫耀,對人心士氣的影響極大。”

王啟年的頸骨連著上面的筋肉血管被齊根折斷,王啟泰取出木鳥後備艙裡的醫藥箱子,他用各種特製的針石工具把遺體的頭重新校正——我見到王啟泰把各塊骨頭拼接起來,把一根根或粗大或細小的血管縫合的手法,一時瞠目結舌。

我懷疑要是當時沒有外敵環伺,王啟年能忍住一口真氣,或許王啟泰真能把他這個金丹命續回來。

——王啟年的遺體開始輕微地一呼一吸,很難想象他真的已經死了。

在千年之前修真還沒興起的文明時代末期,天下偶爾也會出現寥寥幾個金丹者,他們都是天資橫溢或者得到莫大的奇遇之人。個別人在世俗間行走會冒充邪教主,他們死後還能肉身經年不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