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驚心動魄的程度,不亞於任何一場衝破獵人的圍剿。幸運的是我贏了,倘若我輸了呢?我不敢想像將會是怎樣的結局。

我繼續往前走。不知怎麼的,這一路上我特別留意黑夜裡的城市。我試圖拿它與草原的夜做比較,可是它們之間相差太遠,絲毫沒有可比之處。就說草原的夜吧,只有在皓月當空的時候,才透露出一絲迷幻色彩(這還不排除陰雨綿綿的天氣),其餘的日子裡則如鬼魅般猙獰。我至今都能清晰的記憶起每當夜幕降臨的前刻,母親喚我回家的急切聲音在草原的黃昏一路跟隨著我,直到我歸家,母親才鬆口氣綻放出欣慰的笑容。而城市的夜不論何時何刻都散發著璀璨的光芒,它既像是晝的延續,又像是晝的開始,日日如此,年年如此,皓月當空只淪喪為可有可無的點綴,充其量不過是五彩斑斕的霓虹裡一盞蒼白的路燈。就說這景緻吧,草原上的風景永遠是輪迴不越的,草枯又草榮,草榮又草枯……偶爾的野火燒紅了天空。而城市的景緻幾乎每剎都在變幻,你根本無從琢磨,它既是立體的又是流動的,你走在其間,儼然也是一道風景。不知怎麼的,我還是對比了城市與草原的不同,很多很多的不同。到了最後,我竟然無法做出一個客觀的比較,就連自由也變得異常模糊。難道我在城市裡就沒有自由嗎?我擁有至高的榮譽,擁有驕傲人類的關心,擁有各階層狗的景仰,擁有足夠多的財富,擁有女主人無限的寵愛(甚至她很少用繩索拴住我的脖子)……至少我可以在城市的黑夜裡漫行而感覺不到恐懼。而草原帶給我的自由呢?我驀然發現,那草原的自由僅僅是一個過去的片斷而已。或許,我已無法再深刻領悟草原的自由,當我認為草原只是一個過去的片斷開始。

那我為什麼還要回到草原?為了回家?回怎樣的家?一個沒有空調、沒有地毯、沒有享之不盡的美食、沒有電視、沒有熱水淋浴,沒有屋簷……的家?

我的腦袋亂極了。我感到害怕,源於我心的動搖。

我極力控制自己的胡思亂想,而最有效的控制方法就是在心中不斷默唸父親臨終前的遺言:不要抵抗,要好好的活著,記住草原才是你的家……

快上高架的時候,忽然聽到身後有狗叫我,我回頭一瞥,是隻髒兮兮的流浪狗。

我說,你叫我?

他說,是的,尊貴的鼕鼕先生。

我說,我不認識你啊。

他說,可是沒有哪隻狗不認識你啊。

我說,你是想要簽名?

他說,不僅於此,我要跟隨你實現我的夢。

我說,為什麼是我?

他說,因為你是我的精神領袖。

我說,你不覺得盲目?

他說,沒有了夢才叫盲目。

我說,你何以認為你的夢和我的夢在同一條路上?

他說,信仰!

我說,信仰?

他說,是的,信仰是不需理由的。

我說,可是我要走了。

他說,我可以等。

我說,在哪裡等?

他說,就在遇見你的地方等。

我說,就在這裡?

他說,是的。

我說,我若再也不回來了?

他說,那我就等到你回來為止。

我說,何苦。

他說,等你,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事情了。

我不再理喻他,獨自上了高架,他果真坐在原地一動不動。其實我很想告訴他我要去哪裡,將再也不會回來。之所以想告訴他,並不是擔心他永遠的等下去,而是我要走了,要永遠的離開這個城市,我很想有誰知曉我的蹤向,很想有個朋友為我送行。

我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難道我想聽到一片唏噓的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