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忙後,嘴裡邊嘮叨著委屈,訴自己在家裡連給人賣衣服帶管娃的難場。

不一會兒,服裝店老闆蔡二規嗒嗒嗒上樓來了。還沒進屋就喊:〃彥兒,甭動火了,我買了幾個油餅,熱牛奶吃,看把你細密的,忙著回……〃任彥忽地在窗外站起,咣噹的一聲撞翻了什麼,上樓的蔡二規噤了聲,稍停片刻,任彥邊收拾鍋邊說:〃看把你急的,還不到上班時間。是不是有人要買衣服?你是大款,咋沒多買幾個油餅,我和掌櫃的一塊兒吃。〃話沒完,蔡二規就大大咧咧進了屋,一手放下油餅:〃哎喲!是何大詩人回來了,咋也沒聽彥兒吭一聲,讓俺也為你接個風嘛!〃何岸正下床穿鞋,一聽這個〃彥兒〃就來氣,心想怎麼你比我叫她還親,這還不見得是你的女人嘛。就冷冷地說:〃噢,是蔡老闆啊,難得你這麼關心,坐吧。〃說完,就從衣服口袋掏煙。〃咦!何大詩人,咱是粗人,只會掙點小錢,不懂什麼關心不關心,這都是你們文人的情感兒。咋樣,今兒個晌午去咱店裡喝幾瓶?〃何岸沒好氣地說:〃我沒那個酒量,心腹太小,怕委屈了你的心勁兒!〃然後用眼睛瞅了一眼進來的任彥,任彥臉紅紅的,又藉故走了出去。

這時,何可醒來了,蔡二規覺得話不投機,就用指頭逗弄何可。孩子睡眼剛睜,看見蔡二規滿臉硬茬鬍子就往何岸身後躲。蔡二規點著煙,覺得不好久留,就說:〃你出差剛回來,你們熱火,我先走了。〃說完在何岸眼皮底下不打招呼順手拿起桌子上一個歌本。剛出門,任彥看見歌本就奪:〃我還沒看完呢,拿來。〃蔡二規拔腳嗒嗒嗒跑下樓去了。這一切都看在何岸眼裡,他假裝平靜,心裡卻火焰熊熊,斜躺在被子上閉目抽菸。任彥生旺火悄悄進來,何岸猛翻身坐起,任彥打了一個寒噤,嘴裡卻硬撐著說:〃你動作也慢點,看把娃嚇了。〃何岸卻沒好氣地說:〃你別做飯了,我不餓。〃任彥假聲假氣地說:〃咋了嗎,你剛說你昨晚沒吃飯,咋又不餓了?這一走幾個月,又沒個誰照顧,吃了不少苦吧。咋樣,南方好不好?你寫了封信也就再沒聲息了,想和你聯絡都沒個辦法……〃就在任彥彎腰加煤撥火的時候,何岸下樓走出了房東大門。

22。

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何岸一路上氣呼呼的,越想越不是滋味。自己才走了三個來月,家裡就出了事,想她任彥平時雖然講究吃穿、追時髦、好虛榮又自私,但對發展到背叛自己,卻怎麼也想不通。對於一個農家子弟,酷愛文學,學著寫點東西,倒並不是想光宗耀祖、傳之後世,只想改變一下困境,把小日子過得好些。因此這幾年刻苦讀書,到處討教,把鄉上的公函牛皮紙信封反糊過來寄稿,用所得的一些微薄稿費買稿紙郵票。進城當編輯了,身上沒有一件像樣的衣服,一雙大皮鞋嗵嗵的,把女記者震得捂耳朵,還不是為了這個小家。就算自己陶醉在詩情畫意中,也從未敢卸下肩頭的擔子。夏秋兩忙,責任田裡種包穀收麥,沒錢僱不起機械,就憑人力沒黑沒明地硬扛死拽,在地裡跟牲口賽跑,莊稼一收下來,幾乎就脫一層皮。在南方出差這幾個月,他到處尋找北方的麵條、鍋盔吃,只要填飽肚子就成,為的是省下點旅差費,回來給任彥添置一兩件衣服,給孩子買一點吃喝玩具。想著任彥給人家賣高檔衣服,她自己穿著低等料子,心裡就有點發酸。何岸又想起那次從舅家回來的路上,一瓶烤魚罐頭,夫妻倆蹲在沙坎下,用石片挑開,三隻指頭一捏,你一片我一片送到嘴裡,抬頭眯著眼睛,那個香啊。面對南方城市到處大魚大肉的誘惑,他和主編是聞香而逃。可誰曾想,一回來就遇見這等事。任彥的態度、語氣神態全都變了,什麼打麻將,天知道是鵲巢鳩佔還是鳩誘鵲翔。何岸真搞不清,這究竟是社會的時尚還是人心的毛病。

到了雜誌社,他把此事向主編說了,主編一口咬定不可能,勸他不要太疑心了,男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