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伯多祿後書》。

☆、四個葬禮:第四個葬禮

阿甘是個身材矮小的圖書館管理員,也是個收藏癖。

他的公寓就像一個博物館,收藏著這個城市裡大大小小的秘密。

有一天,他丟失了一隻箱子。於是,那裡面所有的秘密都暴露在了陽光裡。

作者有話要說:

☆、日光(1)

情人節那天,沈青和嘉文搬去了學校附近的一座公寓。那是所老舊的公寓,又在背陰的位置,一下雨屋子裡就瀰漫著一股溼氣和黴味。二人其實都不是很喜歡,不過因時間緊迫,預算有限,只好勉強租了下來。

上週,區政府透過決議關閉了橡樹公寓。因有議員提出議案說,放任一群社會高危人群聚居在一起,很容易產生許多不利於社群穩定的因素,且公寓改建之時手續並不齊全,而今出資改建的神父已因涉嫌謀殺被羈押,繼續開放公寓恐怕會對教會形象造成負面影響。於是,橡樹公寓的住戶們就這樣被趕了出來——大部分去了救濟所,小部分投靠了本地的親戚、熟人,還有幾人被查出屬於非法滯留,即刻潛送回了大陸。嘉文暫時申請不到公屋,二人也無法再住回校舍,不得已之下便用上次旅行剩下來的錢租了現在的公寓。

兩人剛剛安頓下來沒多久,就作為神父謀殺案件的目擊證人再次被警署傳喚去錄了口供。在那裡,他們見到了神父的父母,這對體面的中產階級夫婦,已被接連的噩耗打擊得形容枯槁、憔悴不堪,眼睛裡只剩了一潭死水。他們經過警署的走廊時,那位神情呆滯的夫人忽然情緒崩潰地抱住了一個警官的腿,聲嘶力竭地哭喊著說:“警官,我已經失去一個兒子了,不能再失去良一了,求求你救救他,他真的是個好人啊。”

那警官為難地推開了她。她便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天主啊,這是您對我的懲罰嗎?”她同樣悲傷的丈夫也站在她身旁默默地流著眼淚。

沈青看著他們,覺得這對老人實在可憐極了,一瞬間想要過去同他們說兩句安慰的話,然而她又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於是最終還是跟嘉文一言不發地從他們身邊走開了。

幾日後,她又與嘉文一道去警署的收押所探視了神父——因他的母親由於過度悲傷已經病倒,暫時無法前來探視。他們給他帶了一些私人物品,又聽他交代了幾句家裡的事。他問他們知不知道安娜在哪裡,他想將自己的財產留給她和她的母親。沈青說:“那天她去了教堂之後就沒回過公寓,我們已經很久沒見過她了,不知道她去了哪裡。”神父悵然若失地點了點頭,沒再問什麼。臨走時,沈青從包裡取出了一本聖經,想請警官交給他,他卻笑著說不用了。“人毫無作為,卻發明了一個上帝。'1'如果地獄真的存在,應該再沒有比我更適合去那裡的人了。”這是他與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星晴和阿甘的葬禮也是在二月半舉行的。那天意外地來了很多人,有星晴的母親、哥哥、以前的姐妹、阿甘的同事、橡樹公寓的鄰居、教會的神職人員、還有一些熱衷於社會活動的市民。密密麻麻的黑傘像是一大片黑壓壓的烏雲一樣遮蔽了半個墓園,一眼望去,讓人有種說不出的鬱塞和壓抑。

那天莫北也去了。葬禮結束後,他走過來與沈青交談了片刻。沈青問他之前那段時間去了哪裡,他自嘲般地笑了笑,說:“忙著自殺去了。”沈青驚愕地看了他一眼。他卻依然神色平靜地望著雨傘外霧氣氤氳的墓園,像是嘆息一般地撥出一口氣說:“不過,在阿甘從我眼前跳下樓去的那一瞬間,我就確定自己這輩子也沒有勇氣自殺了。你說的沒錯,我的確是個懦弱的膽小鬼。”沈青繼續沉默著,沒說什麼。他又說自己不久之後就要離開香港了,沈青問他要去哪裡,他並沒有回答。葬禮之後,她再也沒有見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