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嚨中無法言喻。遊竺凝月那張曾經寫滿貪慾的臉,帶著不甘的神色,僵硬而凝固。

方卓然素來厭惡遊竺凝月,竟也在此時產生了一絲憐憫,於是伸手為她合上瞑目,“我雖厭惡於你,但你我終歸流著相同的血脈。望你下世能捨棄女魃的貪念,平安幸福地度過一生。”

溫逸藍睜開眼睛,手指忽然敏銳地感覺到,羿小風僵硬如石的身體,開始慢慢變得溫暖,溫逸藍看著熟悉的面容,驚訝道:“……是遊竺芷芯?”

“不。你忘了。芷芯有一個孿生妹妹,是她的命,換回了羿小風的生機。”方卓然回想起樓蘭族內亂的慘劇,又是嘲諷又是無奈,苦笑道:“生前害死了那麼多人,卻在死後換得一命,真是諷刺。”

方卓然見溫逸藍面露遺憾,嘆道:“天命如此,她橫豎一死,你不必介懷,我們帶羿小風出去——趁著騰蛇還未歸來。”

“嗯。”溫逸藍點頭背起羿小風,順著方卓然點出的道路,飛身而上。羿小風也逐漸開始感受到溫逸藍的體溫,雖聲音乾澀沙啞,勉強開口道:“我……還活著?”

眼前的人影模糊不堪,羿小風只能看出那個人的輪廓,卻看不清那人的面容,耳邊響起的聲音,如陽光充滿了溫暖,包含著無法壓抑的欣喜,“你醒了?”

羿小風看著攤開的手掌,微微顫動的手指,與被太陽烘烤的感覺,一同傳達到腦中,讓他醒楚地知道,“我……沒有死?”

羿小風雖一直陷於昏迷,但她能感覺到,在這段漫長的時間裡,發生了很多不一般的大事。面對羿小風的疑惑,溫逸藍笑道:“是啊,你不僅沒有死,還活了下來——以人類的身份。”

“嗯……”羿小風緩緩點點頭,心中溢滿說不出的感動,而身體似乎與以往不同,輕鬆愉悅,不再是一件疲勞的事情。羿小風在溫逸藍的攙扶下站起身,終於有力氣使勁地攥緊了拳頭,“雖然發生了很多事情,但這樣的結局……真是太好了。”

所有的災難有驚無險地過去,完美地達成了他的願望,溫逸藍的聲音比以往更加溫和,“還好你活了下來,這樣我就有機會,和你說一句抱歉——那一箭,我不是故意的。”

羿小風猶豫片刻,好不容易才想起自己險些殺死溫逸藍的那一幕,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然後回握住溫逸藍伸來的手掌,“如果師兄真想要害我,我睜開眼後看到的第一個人,不會是師兄,都怪我那時被氣昏了頭,真正需要道歉的人……是我。”

陽光照射在兩人緊握的手上,羿小風抬頭望著天空的太陽,耀眼金紅,散發出萬丈光芒,與曾經所見並無不同之處,但它確實不知不覺地變了,而在這個世界上,悄然改變的人和事,又還有多少?

羿小風正盯著太陽看著出神,忽有一隻手擋在眼前,手掌寬厚手指修長,為他擋住所有陽光,溫逸藍勸道:“你剛醒來,身體還很虛弱,不要一直盯著太陽,小心看瞎了眼。”

遊竺芷芯雖掛念遊竺凝月的生死,卻不能放下弱小的嬰兒和昏迷的楊雲博。直到千目騰蛇遠離、沙瀑平息,正要過去救人,忽聽身後傳來馬蹄的聲響。扭頭望去,原是韓王當踏沙而來,見狀命人將楊雲博送回月氏醫治。

因見遊竺芷芯安然無恙,韓王當放下擔憂,點頭道:“你沒事就好。”

“許久不見,可惜不是說話的時候。”韓王當急於回去清點戰果,而遊竺芷芯也在惦記著王妹的生死,亦點頭道:“是啊!我離開沙漠去了九州,見了很多壯麗的風景、聽到了很多新奇的故事。下次見面時,我會好好講給你聽。”

韓王當點頭答應,扭頭吩咐眾人道:“我們回去。”

兩個同樣焦急的好友就此分離,那時的兩人各有牽掛、各有夢想,誰也未曾想到,大漠之上一句再見,竟是最後的永別。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