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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1)
一艘〃勇敢級〃(Daring)驅逐艦就停在我的窗下,只要從電腦前一抬眼,就能看見它那灰色的艦身和英寸的主炮。澳大利亞的〃南十字星〃國旗,在艦首旗杆上飄揚。
在悉尼上班的每一天,我都會無數次地從樓上俯視這艘軍艦以及與它並肩停泊的一艘潛艇。南太平洋湛藍的海水一漾一漾地,拍打著這些作為海事博物館展品的退役艦艇。它們也如同家中的寵物那樣,不時需要開到外海去遛遛,或到船塢去檢修,每逢它們要移動的時候,我都會趕緊下樓,近距離地觀察這些〃海狼們〃的動作,百看不厭。
很難想象,這個寧靜而時尚的〃情人港〃(達令港,Darling Habor),曾經是抗日的第一線:入侵的日本潛艇驚擾了整個悉尼,當婦孺們被轉移到藍山(BlueMountain)後,男人們便扛著槍炮,構築了一道又一道的防線,而第一道防線,就設在這美麗的海濱。
在澳大利亞這個遠離世界其他地區的孤獨大陸上,二戰時為防禦日本入侵而修建的工事,幾乎是唯一能找到的與戰爭直接有關的遺蹟,儘管日本〃皇軍〃的鐵蹄一步也沒踏上這塊國土。
每次當我走過那艘滿載時排水量也才3888 噸的驅逐艦,總會想起比它年長一個甲子的定遠艦和鎮遠艦。那兩艘威力巨大得令世界側目的中國主力艦,排水量為7000 噸,主炮口徑為12 英寸。如果與它們並列,眼前這艘澳洲軍艦,將會顯得侏儒一般矮小。但是,曾經威震一方的定遠和鎮遠艦如今又在何處呢?日本人在這個城市依然頑強地展現著他們的巨大影響力,當然不再依靠槍炮,也不依靠人多勢眾。著名的紀伊國屋書店,就在古老的〃維多利亞女王大廈〃(QVB)左近開設了澳洲分店,不動聲色地向澳洲〃輸出日本〃。這是全澳洲規模最大的書店,除了大量經營英文書外,其日文書品種之多,與日本本土書店相比亦不惶多讓,而且還提供完善的訂購服務,可以購買日本出版的任何書籍。我就是在那裡買到了不少有關中日曆史的書籍;而其開闢的中文書銷售區,無論是書的品種、品質還是對閱讀潮流的把握,唐人街沒有一家中文書店可以媲美。在這個寧靜的書店之外,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有大量來自中國的遊客,他們興奮而高調地談論著,拿著大大小小的購物袋,滿臉洋溢著富裕起來後的自豪。他們當然忙得不會跨進這個日本人的書店,也不會去不遠處的海事博物館看看那些艦艇。而報亭里正在熱賣的英文報紙,則在使勁地談論著是否應該允許中國人收購澳洲的礦業。在這個年代,日本是很難取代中國而成為新聞焦點的。
我總是很抗拒別人把我稱為歷史學者,因為在我看來,〃學者〃這個詞還是很崇高的。在一大群靠歷史吃飯的人群中,並沒有幾個人夠格能稱為學者,而最多稱為職業工作者而已。而歷史於我,好在並不是個飯碗,這是我的遺憾,日本現代漫畫中的定遠艦也是我的幸運。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序(2)
研究歷史便如同登山,登得越高,越是雲山霧罩,越是發覺自己的渺小。蒐集和研究海外晚清史料十多年了,隨著自己的文字得到媒體和朋友們的認可,我越發地感覺自己只是個淺薄的過客而已。這種日益強烈的惶恐感,令我終於發現了一個合適的定位:非職業歷史拾荒者。
是的,我無非是個拾荒者,鑽在別人草草開採過或不屑於開採的礦井裡,撿拾遍地的寶物。這個礦井,就是海外豐富的晚清史料。
我的一位美國收藏同道曾抱怨道:與中國歷史有關的考據,經常難以從中文資料中得到更多的資訊,因為〃 中國人只收藏對自己有利的資料〃,而很少收藏其他各方尤其是敵對方的資料。的確,客觀上中國一向不注重對〃蠻夷〃的事態分析,主觀上則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