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微之跪謝母親後,便起身想離開屋子,正當他走到屋口,梁氏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微之……白蔻的事,你還在記恨母親麼……”

元微之頓住了腳步,他遲遲沒有回頭,白蔻,記憶中模糊的女子彷彿忽然又鮮活的出現在他眼前,清晰至極,她的一顰一笑,甚至是發上簪著的那清麗的芙蓉花瓣都散發著淡雅的香氣,一如那年夏天,迷人而又清新。

陳白蔻,梁氏遠房表妹之女,父母俱亡投奔姨母。容貌妍麗,性格溫順,僅僅是因為得了元微之的喜歡,便讓梁氏嫁給了山西晉商,以一女換得無數財帛金銀之助,為元家的平步青雲之路打下基石。

元微之還記得,白蔻出嫁前一日,那溫婉秀麗的女子明眸含淚,笑容裡遮不住的哀婉,她指著滿池連連荷葉向他許諾,來年蓮花初綻,她便會回來看他。他便用盡心力栽種這一池青蓮,春夏秋冬,他一人看盡花開花落,可他等到了池中荷花凋零殆盡,卻沒等來白蔻一顧。那晉商只派人送來了一車又一車的財帛,和一封單薄的喪信。原來白蔻死了,和她肚子裡的孩子一道死在荷花開得最盛的那一晚……

他是恨的,恨母親的鐵石心腸,恨父親的不擇手段,甚至恨白蔻竟連一點希望都不留下,可他最恨的還是自己,懦弱無用,書生意氣,無能為力,他將自己放逐詩畫山水間,不停地畫,不停地寫,卻依然擋不住滾滾而來的命運之路。

元微之並未回答梁氏,他重新邁開腳步,出了屋子,上一次他屈服了,命運帶給他的是悲傷和絕望,這一次,他毅然決然的轉身迎戰,願能爭出一條嶄新的大道。

孟府,謝氏的身子剛有些起色,雖還吃著藥,可到底比之前好多了,人也有了些精神,就著醬瓜,喝了碗小米粥。宜珈坐在床邊伺候著母親用膳,待謝氏喝完了,宜珈接過小碗遞給耿媽媽,扶著謝氏靠坐在床邊,父親的訊息宜珈不敢告訴謝氏,怕又加重了謝氏病情,宜珈只敢挑著好事兒和母親嘮嗑。

“母親,霖哥兒又長胖了,一口氣能喝兩小碗雞茸豆腐湯呢,小胳膊可有力了,我這個姑姑都快抱不動他了。”宜珈伸出手臂筆畫了一個胖胖小孩子的大小,半哀怨半高興的說道。

謝氏點點頭,也笑了,“小孩子長個兒的時候,胖點兒好。當初你一歲多抱去府裡頭給你外祖母瞧,老人家還擔心,說你渾身都是肉,以後嫁人可怎麼辦哦。”謝氏學著老夫人的口氣嘆道,惹得宜珈羞紅了臉,旁邊的婆子丫鬟們捂著嘴直髮笑。

“我這不是瘦下來了麼,瞧外祖母這瞎擔心的。對了,大姐姐來信說她已回了家,一切安好,讓我們不必掛心。”宜珈拿了宜瓊寄來的信,一句一句念給謝氏聽。

謝氏閉了眼睛用心聽著,等聽完了,謝氏睜開眼睛,思緒紛亂,帶著歉意對著宜珈說道,“下個月你就十五了,為孃的實在對你不起,及笄禮……怕是不能照著瓊兒的樣給你大辦了……”

宜珈一愣,毫不矯情的說,她是真忘了這一茬。這些日子說實話,宜珈過得有些焦頭爛額,顧著母親,念著父親兄弟,還要管著半個家。這幾日四嫂孔氏恢復過來,漸漸也幫襯著宜珈管些庶務,宜珈這才鬆了口氣,有空多來看看母親,在這種高強度壓力下,及笄禮本來她就沒多大關注,如今更是被扔到犄角旮旯裡發黴去了。

謝氏這話一說,宜珈反而覺得不好意思起來,她反握住謝氏的手安慰道,“母親說的哪裡的話,有母親在就是對女兒最大的祝福,旁的那些虛禮並不重要,只要我們一家平平安安在一起便好。”

話剛說完,宜珈就想抽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現在二房男丁一個不在身邊,她還提“一家團聚”這種傻話,這不是刺激剛好點兒的母親麼?宜珈訕訕地想要彌補,“母親放心,哥哥他們一定沒事兒的。”

謝氏握著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