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的生活,過去和現在又有什麼區別。何必要麻煩尚裳去消除什麼呢,已是空白,再去抹除仍是空白。

這個世界上我需要誰?或者,誰需要我呢?

一個人背單詞。一個人聽歌。一個人洗衣服。一個人走在長長的街。

一個人點亮家中燈火,對著一片空蕩喊我回來了,然後聽見回聲迎接自己。

一個人聽樓上夫妻爭吵,孩子哭泣,很賤地想和其中任何一個人換位。

一個人做飯。一個人吃。

一個人醒來,摸自己的脈搏,確定自己仍然活著。

一個人,死去。

這種寂寞由來已久,瀰漫出亙古的味道。

直到遇見霍然,它們才似畏光的苔蘚,一路褪到他心底最暗的地方。

沒有過去,如今連牽繫自己生命中最喧嚷最純美的那一部分也丟棄了。

深淵中淙淙輕詠著的河流。

河淙。

何從。

忽如其來一陣手機的震動,在地板上發出“響屁一般的”聲音。這個形容倒也是霍某人的發明。

無所不在的霍某人。

嶽明燁只好調低音響音量,抓過手機。

一個無論何時都聽不出緊張感的聲音從手機那頭傳來:

“明燁,有一處明顯的斷絃,距你們市很近,可能已經有變異者。我問過尚裳了,會盡快趕過去。”

陳界。

現有的十一個靈橋,四個是中國人,總部身居最高位的那位還沒有見過。亞洲部負責人尚裳是他的直屬上司。再有就是靈橋中他最好的朋友陳界,能力是用音樂梳理明暗兩界的失衡,也就是消除斷絃。比他大一歲,現正在西安念高三。

自己才高二,學習已緊張得日以繼夜,陳界現在根本處在一將功成萬骨枯的階段。不禁問:

“會耽誤學習麼?”

“會。所以我已經決定和你一起再讀一次高三了。”

“……”

“開玩笑的。又不是明天就高考,別擔心我。倒是你,聽起來很沒精神,怎麼了?可以問麼?”

他總是這般成熟體貼。

嶽明燁猶豫了一下,終於說:

“陳界,你會告訴他們自己和他們不一樣麼?”

“……其實我覺得每個人都彼此不同,大家都有不予人知的秘密。”

所以每個人都寂寞。

“那麼,你會說?”

“……不會。是保護他們,也是自我保護。”

嶽明燁握著手機,淡淡笑了,卻覺得心裡泛起一陣淒涼。

“不過,要是真遇到有緣人,或者碰到我理智休眠的時候,也不是不可能。”陳界笑,“明燁,別太苛責自己。碰上這種情況,難過的不只是我們,還有他們。順其自然,何況,最壞的情況下,還可以請尚裳出馬。”

清除記憶。

而後與霍然的過往便只剩他一個人記得。十年以後,霍然就褪成他記憶裡可有可無的一粒墨跡。二十年後,無跡可尋。

人生不過生離死別。尚裳曾這樣對他們說過。

“……嗯。斷絃在哪裡?”

“ZA383—34區,也就是你們市南的自然保護區附近。”

“什麼?!”

嶽明燁一躍而起。

也許註定會有人在我被寂寞啃噬殆盡時,令我如獲救贖。

但我只知道,那時的那個人,是你。

二、

兩個人在叢林裡跌跌撞撞地奔跑。

身後有黑影跟隨,不疾不徐,像只進餐前逗弄老鼠的貓。

霍然看見幾步遠的地方有一個樹洞,立即拉住任尹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