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看時,只見他的箭已在水中,箭後一條線直連到他手裡。

他將那線漸漸收起,彷彿拖重物似的。過了一會,果見一物,其形如鱉,連箭拖上海灘。早有一人持刀從他後面過去,將蜮的頭斬下,大功才算告成。七員地將道:“原來是那樣一件怪物,我們去捉吧。”說著,都紛紛入地而去。那些土人看得奇絕,以為怎樣七個人都忽然不見了,個個木立著,一語不發,也不射蜮了。

過了片時,各地將紛紛從海中出來,手中拿著死蜮,約有幾十個。七員天將過來,將幾十個死蜮的嘴個個扯開,說道:“我看你這些畜生的嘴是怎樣生的,會得暗裡害人。”一語提醒了伯益,便過來,拿了蜮的口部細細考察。原來在它喉間有一根軟骨,儼如弓形。軟骨中間有一根細管,恰好容得下幾粒細沙,想起來就是射人的機械,喉閉則入,喉開則出,有沙則射沙,無沙則射氣,大約總是這個原故。但是中人肌膚之後,能生疥瘡或疾病,還可以說其中含有毒質之故,僅僅中人的影,可謂與人絲毫沒有關係,何以會得生病,甚而至於死?這個理,無論如何總想他不出。況且蜮在水中,人在岸上,蜮與人無涉,人與蜮無害,它一定要射人,致人於病,致人於死,又是什麼原故?真正是理之不可解者。

文命道:“天地間不可解的物理多著呢。依我看起來,南方之人,因天氣炎熱,衣不蔽體,男女無別,隨著交合,遺精狼藉,散佈于山林草澤之間,自此生出這種異物。一言以蔽之,無非是淫風戾氣所鍾而已。”大家聽了這話,不敢以為然,亦不敢以為不然,只好唯唯答應。

郭支撮口一嘯,那潛伏在海底的龍已衝波而出,徑來沙灘之上。大家就預備動身。這時這些土人幾乎嚇死。起初看見七員地將人地,頃刻之間,又從水中捉了這許多短狐,絕無妨礙。

此刻又見兩條大龍應召而來,供眾人之指使。於是個個疑心,以為是天神下降,紛紛跪拜叩頭,直到文命等龍馭遠去,望不見了,方才罷休。

且說文命等再向前進。一日,到了歧舌國,一名反舌國。

他們那些人的舌頭和尋常人不同,舌根在前,舌尖倒向喉嚨,如蝦蟆一般。再者,他們的舌尖又分為兩歧,與蛇相似,時常吐出在口外,舕舚怕人,大約是個蛇種。因此他們的言語轉磔格烈,一句也無從通曉。文命等無從考察,只能再向前行。

一日,又到了一國,他們人民的衣服、飲食、居處、言語、文字,一切都與中土差不多。不過那些人民除出孩童之外,個個面黃肌瘦,懨懨如有病容,而且多半是斑白的老者。最可怪的,在街上行路之時,亦總是垂頭盲行,從無仰面軒昂,左右顧視之人,所以常有互相沖撞之事。文命等看得詫異,要想考察他的原因。

適值路旁有一所大廈,門上榜著“學塾”兩個大字,文命就叫大眾在門外等候,自己同了伯益連步而入。只聽見裡面有講書之聲,文命和伯益且不進去,站住了,聽他講什麼。但聽得一人高聲講道:“所以聖人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你們後生小子,只知道眼前有飯吃,有衣穿,有屋住,就算好了。其不知道飯是長有得吃嗎?衣是長有得穿嗎?屋是長有得住嗎?假使米吃完了,衣穿破了,房屋塌敗了,你們怎樣?這種都是應該預先慮到。”講到這一句,彷彿有個年輕的人說道:“我們應該在少年的時候練習技能,預備將來自己趁工度日。

那先前講的那個人接著說道:“沒有人叫你做工,你怎樣呢?有人叫你做工了,你忽然生起病來,又怎樣呢?你年老了,做不動工,又怎樣呢?就使你預先有儲蓄的財產,可以養病,可以養老,但是財產靠得住嗎?水淹了,怎樣呢?火焚了,怎樣呢?盜劫了去,怎樣呢?貪暴的政府來沒收了去,又怎樣呢?”

這樣一問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