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內患,卻打腫臉充胖子故意表現得威猛無比。

馬繼榮道:“張特使表面上顯得十分張狂,但他越顯得兇,其實心裡就越沒底,若是真要用兵時,多半反而會謙謙溫和故意示弱。依臣看來,安西唐軍如今正如駱駝揹負千鈞重物站在一片薄冰之上,望之似站立得平穩,實際上只要再加一條稻草便會踏破冰面淹沒水中。正是此故,其與薩圖克雖有大仇卻不敢不納和議,非仇恨已消,只是暫時無能為力,甚至出使薩曼,也是故意借道怛羅斯,就是借薩圖克歸附之威,好讓薩曼得知:連薩圖克都投降了,你們又當如何?這其實都是內心深處不夠自信使然。唐軍之虛弱由此可知!此時我主若有雄心,可派一上將,直襲莎車,然後席捲而西,唐軍措不及防之下,疏勒、寧遠都可旬日而下。”

劉再異也沒想到馬繼榮竟然有這樣大膽的提議,聽得震驚不已,李聖天卻聽得直搖頭,道:“不行!我們怎麼能做此不義之事?再說,張賢弟麾下,如郭洛、如薛復,均是一時俊彥,衝鋒之將如石拔,神射手如郭漳這些人物,我于闐又哪裡找得出來?至於老將如楊定國、郭師庸,也都非泛泛之輩。聽說屯於溫宿的楊易,更是安西軍第一猛將!其人才如此眾多,就算一時虛弱,我們也未必能夠成功。”

馬繼榮道:“國主所慮也是,不過能滅了安西軍的,放眼西域,如今也就只有我于闐了,且我于闐也只有這個機會,若錯過了這一遭,以後就再沒機會了。等安西軍緩過勁來,西域只怕就再難有人是他們的對手了。現在他們的勢力也不比我們強多少,但如果再擴張下去,成就了王霸之業,則我主恐怕就再難與張特使平起平坐了。”

劉再異道:“馬太尉所言甚是。主上,當斷則斷,若主上顧念仁義,則將來要做好北面以事張邁的準備。若主上不願屈己事人,則用兵宜在今日!”

李聖天沉吟了好久,好久,才道:“我于闐本是小國,我只求保境安民,本無雄吞天下之志。再說,就算我們能夠攻滅安西,也未必守得住疏勒、寧遠,到時候回紇、薩曼、龜茲必然蜂擁而至,瓜分這片領土,那對我們又有什麼好處?不過是將一個逐漸寧定的安西變成一個混亂國度罷了。襲擊莎車疏勒的事情無需再提,今日召你們來,只是商量如何鞏固我們和安西的交誼。”

于闐乃是千年小國,國內自君主以至於庶人都有以小事大的思維傳統,所以李聖天有如此決定馬繼榮也不以為異,道:“若是如此,與其晚事,不如早事。據東方沙州傳來的訊息,大唐或已滅亡。張特使以欽差身份,萬一長安不守,李姓覆滅,則他的特使身份便名不正而言不順。不如趁著如今訊息未確,主上便以于闐國主、大唐藩屬身份,扶他攝安西大都護事,監臨西域,來個順水推舟。如此一來,則將來張特使縱然建立了王圖霸業,也會記住我主的這份恩情。”

李聖天連連點頭,道:“馬太尉這才是謀國之言!好,就按太尉所說的來辦,你且下去準備準備吧。”

出宮之後,劉再異低聲問馬繼榮道:“你此次隨主上西征,覺得那位張特使是怎樣一個人物?”

馬繼榮道:“其人猶如天外飛龍,胸襟眼界、謀略手段都非我馬繼榮所能蠡測。”

劉再異哦了一聲道:“太尉眼光素來極高,這位張特使能得太尉如此推崇,看來真是一位不世出的英雄了。”

—那邊李聖天回到後宮,因想起此事發端乃是曹王后的提醒,便仍然來見曹王后,卻將方才商議的過程與決定都與曹王后說了,又道:“多虧了梓潼提點,否則我不召見問話,馬太尉劉都督都不肯開口剖析這份利害呢。”

曹王后道:“主上能將事情想得透徹,妾身便安心了。不過妾身以為,若真要與那位張特使鞏固交誼,只是順水推舟,扶立其為安西之主,仍然是不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