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

但是我根本沒有想過自己算什麼,憑什麼去。

忽然發現好像一場盛大的滑稽劇。當我穿戴整齊準備好面對矚目和燈光的時候,發現根本沒有我的劇本。

“你的父親,我理應祭拜。”

南楠握住姑娘執眼線筆的手,古怪地笑起來,“小刀,給她找身衣服。”

坐在車子上,一年前的場景不斷在腦海中飛馳而過。槍柄的力道似乎還在手裡,南楠哭叫時絕望的神情也在眼前遊走。南楠說,“鄭樂,我不會放過你的。”

南楠對我出手時涼到極點的目光。都在我心裡深深烙印。

我和南楠的錯過,何止是錯?

車子飛速駛出市區,沿著盤山路旋轉向上。穿過停車場夾道一水的黑色轎車,知道是南楠到了,兩邊穿著黑白前來祭拜的人都負手而立。

車停的一瞬間。心好像停止跳動。領帶勒在喉嚨,喘不上氣。南楠坐在我身旁,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我不知這一路她想到什麼。

“南姐,到了。”

南楠向窗外看。清早來的都等著見南楠一面。各自站在車外,肅穆靜立。

南楠點頭,時間似乎無限延長。她開啟車門,我便也準備開車門。

“你呆在這裡。”她說,她不看我。

小刀跟著下了車。冷氣依然很足,車廂顯得更靜。

我知道這一路來,都是我和南楠的暗中較量。她料定我不敢,卻最終放棄。帶我來,那些叔叔伯伯大概都會說南楠不孝。何況我們都沒有把握,我這樣大搖大擺走出去,會不會成為祭拜南牧雲的第一個犧牲。

我在車廂內靜靜坐著。外間不斷有車進出,人們或者大聲招呼,或者頭並頭密談。十一點左右,司機問我要不要食物和水。我搖頭。司機便鎖了車去臨時搭的棚子裡。

我一個人呆呆地看著後視鏡裡熙熙攘攘出入的人流。南楠今天恐怕很忙,不知道有沒有時間吃午飯。

天黑時車流才散去。臨時搭建的棚子也撤掉。公墓管理人員也紛紛下班。南楠和小刀還沒有出來。司機回到車上,給了我瓶礦泉水。

我在狹小的車廂裡坐一整天,一遍遍回憶一年前的這一天,從上午南楠帶著我進入宅子,到化妝間的纏綿,再到傍晚的宴會,進入南牧雲房間,開槍。起初是緊張,後來不知是否煙癮上來,幾乎產生幻覺。

今日來祭奠南牧雲,倒不如說祭奠一年前我親手埋葬的真心。

天黑透時小刀叫我進墓園,南楠有話要問我。踏出車門時幾乎站不穩。抽離,恍惚,一如持槍推開南牧雲房門那一刻。身體出於本能很機械地運動,思維卻已漂游在外。

墓園裡沒有燈,臺階上下十分曲折。小刀帶我進去。南牧雲生時顯赫,死時卻頗顯狼狽。南楠出走前在小刀幫助下草草給南牧雲辦了後事。和芸芸眾生一同安睡在不起眼的地方。

南楠跪在墓前。碑上南牧雲照片嘴角帶著一抹笑,與尋常人家一家之主沒什麼不同。墓碑兩旁新插了雪柳,墓臺清掃一新,碑前供著鮮花和瓜果。

南楠開啟一瓶竹葉青,斟滿兩隻小杯,飲盡一杯,另一杯灑在父親墓前。“小刀,你到外面等我。”

小刀默然離開。身影漸遠。整個墓園只剩我和南楠兩人。草木間聽到小蟲鳴叫,靜得有幾分淒涼。

“鄭樂,如今我和父親永隔黃泉。你滿意了?”南楠冷冷地說著。聲音卻有幾分發顫。一天下來,站在父親墓前,面對六合會上下。往事一幕幕呈現,卻偏偏支撐著裝作鎮定的樣子。痛苦一點點沉澱下來,讓人愈發無法承受。

我屈膝半跪在南楠身邊,將酒斟滿了,酒瓶蓋上,擺在一旁。

夜風裡,南楠的背影越顯寂寥。似乎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