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廠”裡的毛毯產量就超過同等規模作坊的三倍,而成本卻減少了三成。

一些腦筋活絡的作坊主開始觀察和模仿“小工廠”的做法,但他們的嘗試很快都以失敗而告終,小工廠裡的那套東西,看起來簡單,做起來卻是異常困難。這個時候刺史府的官員卻主動找上門來,提議大夥集資入股創辦一家規模比小工廠大十幾倍的新工廠。新工廠採取官商合辦,由刺史府提供廠房、土地和主要銷售渠道,商戶提供資金和分銷渠道,作坊主們提供裝置、人力和技術支援。

在刺史府官員不懈的遊說下,豐安城中幾乎所有經營毛毯生意的商戶、作坊都成為新工廠的股東。十八家有實力的商戶募集股本七千三百兩白銀,作坊主則提供了數十名經驗豐富的老師傅,刺史府不但提供廠房土地還承擔了全部基建。而那些沒有入股的散戶,也大多跟新工廠簽訂協作協議,新工廠會將部分工序外包給他們。資金不足的散戶還可以向工廠申請一筆週轉資金。

當然,就像所有的新事物出現時都要面臨的讚美、驚奇、懷疑、敵視和非難一樣,新工廠的出現也引起了一些人的仇恨,當面辱罵者有之,背後咀咒者有之,煽陰風的、點鬼火的也不在少數。

有人說刺史大**大勢大財力更大,根本無須理睬這些陰風闇火;也有人說豐安城裡臥虎藏龍,刺史大人是條強龍不假,但古話不是說嘛,強龍難壓地頭蛇,刺史大人想斷人生路,與民爭利必然不會有好下場。孰是孰非,誰也說不清,是真是假,外人也無從窺測,其中冷暖,也只有當事人楊昊自己心裡知道了。

笑也好,罵也好,譽之也好,誹之也罷,楊昊到底是頂住了。經過一個月的緊張籌備,毛毯廠已經由圖紙和設想而呼之欲出了。楊昊撫摸著手上的兩個血泡,望著不斷拔高的屋牆,總算鬆了口氣。他回過頭來看了看城外荒地上聳立起的磚瓦廠煙囪,心裡暗暗祈禱:“上天保佑,給我楊昊三年時間,我將還大唐一個全新的豐安城。”

楊昊放下鐵鎬到工人招募處轉了一圈。與前幾天人山人海的火爆景象相比,此時招工棚裡稀稀拉拉的只有幾個人。豐安司庫萬民安正耐心地給應徵者解釋新工廠與老作坊的不同之處。萬民安是豐安官場老人,幹練正直,缺點是脾氣燥、架子大,張口一個刁民,閉口一個群氓,一副與百姓勢不兩立的架勢。

招募工人的事是楊昊親自交辦的。萬民安領受任務時心中甚為不滿,他認為是楊昊在找藉口整自己,但幾天下來,萬民心中怨氣沒了,坐在招工棚裡固然說的唇乾舌燥,吵得腦子疼,但比那些被楊昊趕去剷草、平土的官吏實在是體面多了。

官員們一個個累的腰痠背痛兩手血泡。卻誰也不敢叫苦叫累,沒辦法,刺史大人也一樣手持鐵鎬在刨樹根,人家一個人幹兩個人的活,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新工廠要招募四百名工人,讓誰進不讓誰進,全憑萬民安一句話。萬民安脾氣暴,做起事來卻一絲不苟、盡忠職守。為甄別良莠,他只得耐著性子跟自己厭惡、痛恨的“刁民”面對面交談。一個人,兩個人……等他跟第一百個人交談的時候,內心被深深地觸動了,原來“刁民們”竟是如此可敬、可愛,自己先前對他們確實有太多的偏見。

萬民安不再稱百姓為“刁民”,說話時的腔調和神情也豐富了許多,他開始和自己年紀相仿的應徵者稱兄道弟,和年輕的少男少女開玩笑。作為回應,自己也從百姓們嘴裡冷冰冰的“司庫大人”變成了大叔、老哥、萬大爺……以前在公署裡小坐片刻便腰痠背痛,雙膝發冷,現在在竹棚裡呆上一天絲毫不覺得睏倦。

萬民安看到楊昊身著便裝走進竹棚,忙丟下手中的竹籤迎了上來。應徵的百姓有認識楊昊的,按規矩,百姓見父母官要行叩拜禮,眾人正要下跪。楊昊卻以未穿官府為由婉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