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之兄的人馬不是已經去了?”

少女冷聲道:“劉兄心裡裝的是大局,他的眼睛大,未必看的見我,把性命交到他手上,我可是不大敢。走肯定是要走,但是要在花莊的事料理完之後。我答應了六妹,要讓她早點離開那鬼地方,做人不能言而無信,在事情未完之前,我哪也不去。”

“小妹!”張嗣修搖頭道:“現在不是耍性子的時候。這樣吧,我讓手下人去請郎中了,一會郎中來了,你且讓他看一看。”

“天花沒發病的時候,是看不出來的。如果真那麼容易診治,就不會氾濫成現在這樣了。我自己會小心,如果我真被傳上天花,是我命數使然,也絕對不會拖累兄長就是。春香,跟我回房,我要給衙門寫信。”

見她轉身離開的樣子,張嗣修忍不住跺腳道:“偏這個時候犯脾氣,真是的……這下麻煩大了,想走都走不成了。來人,備轎!”

張懋修道:“二哥,去哪裡?”

“你說去哪裡?當然是幫她把事情做完了。你沒聽到小妹說,這事不做出眉目,她不會離開江寧。我們能怎麼辦?當然是幫她把事情徹底了結才是。我這就去拜訪幾位世伯,讓他們幫著遊說一下,把移莊的事批下來,免得耽擱時光。說起來那幫人也是不成話,把個花莊搞成那副樣子,也不怪小妹要生氣。”

閨房內,春香已經忍不住,連打了十幾個噴嚏,張氏看看她,“你染了風寒了。範兄給我抓的藥,你可以吃一副,免得病的厲害,被人當成天花。”

春香被這天花兩字嚇得一哆嗦,幾乎將懷裡抱的文具掉到地上。“不……我沒得天花……”

“看你那副樣子。”少女冷哼道:“六妹的花我看了,是珍珠痘,在天花裡算是頂輕的那一種,並不怎麼傳人。而且我們離的那麼遠,還戴了面紗,怎麼會得什麼天花?看看你這膽小的樣子,滾下去抓藥睡覺吧,我這裡的事不用你管。”

春香磕頭退出去,少女自己將筆提起來,腦袋裡卻是一陣眩暈。身體終究是還沒痊癒,今天一天既累又冷,人的身體自然要受一些影響。而比之身體所受創傷更為嚴重的傷害,則來自心靈,以及那位自己曾想要與之相守終生的男人……

曾幾何時,她也認為男兒就該志在四方,以家國天下為己任,方是大明的大好男兒。可是直到今天劉堪之對自己直訴衷腸,少女才發現,之前自己根本是想錯了。

不管巾幗鬚眉還是紅顏宰輔,這些恭維話自己平日很喜歡聽,心裡也認定自己確實是那等人。可是直到今天,親耳聽到男人嘴裡的那些話,她才意識到,自己一直在騙自己。今天,這個謊言被戳破了。

提著筆本來是想寫一封書信,把花莊裡的齷齪寫出來,再寫出魏國公願意提供新莊園的誠意以及那裡的環境,包括後續的管理方法,兩下比較,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新的花莊比舊的更好。

向衙門施加壓力,以談判的方式實現彼此妥協,最終讓對方低頭。如何保證不過度,又能讓衙門感受到其中的力量與壓力,在不傷交情的前提下,實現自己的訴求。

這些東西少女本來掌握的極為嫻熟,在一路上,腦海裡也對該怎麼處理這件事打出了草稿,只要下筆就可以了。可等筆提在手裡,那些早想好的語言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在少女腦海中縈繞不去的,只有兩張面孔,和他們不同的樣子。

毋庸質疑,兩人都很優秀。從公正的角度看,其中一人也沒有做錯什麼。他的志向和抱負,可能比另一個男人來的更為遠大,才學也可能更好一些。畢竟兩人的出身不同,看的高度也不一樣。從日後成長潛力看,也是與自己青梅竹馬,門當戶對的劉兄更合適一些……可是……

“你的眼裡有天下,胸中有蒼生。他的眼裡心裡,卻盡都是我。只有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