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鑑川確實上本請辭,老夫也把本章留中不發,另請旨予以勉勵。朝廷並沒做好對蒙古開戰的準備,更何況邊塞百姓好不容易有了太平日子過,擅啟邊釁百姓又將陷入戰火之中,是以這一仗絕對不能打。等到眼下這股風頭過去,我會讓方金湖(方逢時)接替他的職務。當日方王二翁一起經略邊事,彼此之間配合默契,以方繼王,既可安俺答之心,也可絕了這些人的念頭。至於你所說邊地開商道一事,干係很大,除了我以外,不要對其他人說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這算是……過關了?

范進心頭一喜,自己的想法居然和首輔暗合,這下張居正該開心了吧。可是看他的模樣,一點也看不出歡喜。這時,只聽張居正又道:

“你很聰明,但是不要自以為聰明就無所忌憚。國朝從來不缺聰明人,當日小閣老嚴世蕃才略之高,國朝不做第二人想,最終落個身首異處。聰明人有些時候,反倒不如愚鈍之人活的愜意,概因後者自知愚鈍,不存非分之想。而聰明人卻自以為天下人皆愚蠢可欺,自己能將天下人操縱於股掌之中。卻不知,這樣的想法,最終結局往往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害人害己!這個世上,有些東西是你能得到的,有些卻是你不該心存妄想的,若是你妄圖染指你不該染指的事物,結局便只能是:粉身碎骨!看在你今日這份卷子老夫還算滿意份上,送你一句忠告:懸崖勒馬正當其時。”

第二百七十章 鬥智

窗外,張舜卿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阿古麗從後緊緊抱住她,不至於讓張舜卿情緒失控衝進房間裡。事實上,即使她不這麼幹,這位相府千金也有自己的矜持,不會做出這麼冒失的事。只是她的手緊緊堵在嘴上不敢放開,生怕一旦移開就要放聲大哭,暴露自己的行藏。

父親,你明明答應過一年時間,為何出爾反爾!

張舜卿在心底吶喊著,原本平穩的氣血,在這一刻又再度沸騰起來。她自然知道父親的權勢與威風是何等可怕,即便是部堂大員在父親面前一如小吏一樣唯唯諾諾,不敢有絲毫違拗,何況區區一箇中試舉人。新科會元這種身份在民間固然高不可攀,可是在帝國宰輔面前,也算不得什麼。

范進如果得罪父親,甚至不用首輔說話,下面自然有人會讓范進身敗名裂,失去所有的一切。在這個時候屈服或退縮並不丟人,最多算是人之常情而已。畢竟婚姻不是兩個人的事,而是兩個家庭的結合,海誓山盟情深似海,也敵不過現實的壓力,何況是這足以頡頏君王的人物,他的意志誰又能真的違抗。

范進的聲音響起,語氣與方才一樣,不卑不亢。

“學生多謝相爺誇獎,只是您老人家是在是謬讚了。學生不是聰明人,也從不認為天下人都不及我。每每想來,其實學生總覺得自己是個愚人。從讀書到做事,學生都有一個愚人才有的毛病,認死理,喜歡一條路跑到黑。當年塾師不只一次說過,學生這樣早晚會碰個頭破血流,可是學生卻認為即使南牆撞破,也不能更易初心。”

“以卵擊石,碎的不會是石頭。人去撞牆,吃虧的也一定是人。”

“從結果上看是這樣,但若是因為怕撞牆就退讓,便失去了本心。反不如朝著牆撞過去,求個問心無愧。我們廣東人這種脾性的很多,有一句土話,頂硬上,就是說的我們這種性子了。”

張居正未置可否,而是略停頓了片刻,“范進,你應該知道,會試名次並不能決定前程,真正決定前途的,還是在殿試。而殿試之中,又以一甲最為尊貴。倫迂岡是你的同鄉,他便是連中三元,人稱為佳話。每一個舉子,最終的想法都是中狀元入翰林院,你也不該例外吧。”

范進一笑,“當日李文正十八歲入翰林院,結果在翰林院裡一待十八年,人送綽號李十八。學生現在的年紀比文正公還大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