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太監的年紀三十出頭,人長得高高大大體態魁梧,面板黑紅,兩眼炯炯有神,說話聲如洪鐘,看上去像是武人而不是中官。年紀不算太大,身上穿的卻是大紅蟒袍,可見自身品級不低。

見范進回來,這太監連忙起身行禮,張舜卿這時在旁介紹道:“這位是趙顯忠趙公公,御馬監出身,如今在陽和堡任監軍。與馮世伯乃是兄弟,說來還是咱們的長輩。”

趙顯忠連忙擺手道:“大小姐這是要折奴婢的壽數阿,這話可萬不敢提起。奴婢不過是命數好,和馮司禮同拜一個義父,這幾年仰仗馮司禮照應,勉強混口飯吃,哪敢和司禮平起平坐,更不敢說以大小姐和範老爺的長輩自居。馮司禮幾天前已經把書信送來,要小的格外用心招待二位,若是有絲毫怠慢,馮司禮絕不肯繞。按說一早就該來拜見,這不是趕上點軍務,實在抽不開身,耽擱了一陣子,二位大人大量還請別見怪。”

兩下寒暄幾句,趙顯忠就毫不掩飾地表示出對鄭洛的不滿。“鄭老倌仗著自己三代本兵,目中無人,根本不把大小姐和範老爺看在眼裡。他也不想想,範老爺帶著尚方寶劍前來,如同陛下親臨。他眼裡沒有範老爺,便是沒有陛下。單這一條,就罪該萬死!看看他把這裡弄成什麼樣子,哪裡是招待貴客的佈置?奴婢不才,在這裡倒是有幾處房產,若是大小姐不嫌棄,就住到那邊,需要什麼只管開口,奴婢就算上天下海也得把東西給您預備出來。否則的話馮司禮怪罪下來,奴婢可是擔待不起。”

張舜卿一笑,“客氣了。朝廷有體制在,相公奉王命前來,更該謹慎些。若是有衙門不住,去叨擾趙公公,鄭範溪那邊怕是要說話。”

“別理那老冬烘!那人就是個彆扭脾氣,恨不得尋所有人的晦氣,他也不敢把範老爺怎麼樣。不管怎麼說,如今朝中內有馮司禮外有老相國,宮中還有慈聖她老人家,鄭範溪說話也無用處。再說過去他在宣大一手遮天,如今再想這麼囂張怕是不容易,範老爺一來定能治他!到時候把他那堆破事向朝廷如實奏報,我看他的烏紗也戴不牢!”

范進道:“聽趙公公的意思,鄭範溪莫非有什麼不檢點的地方?”

“不當?這話就太便宜他了,他那可不是不檢點,而是胡作非為,無君無父!”趙顯忠說著話,聲音不自覺地拔高了幾分。

“他身為宣大總督,就是替萬歲守大門的,韃子要打仗,就陪他們打就是了。做的就是這個差事,事情來了就要頂上去,這沒什麼可說的。可是他怎麼做的?畏敵如虎!欺君罔上!一邊不許我們和韃子打仗,一邊又和韃子勾勾搭搭,眉來眼去的,這樣的人做總督,咱們大明的面子都被他丟光了!”

他越說越怒最後乾脆祖宗奶奶罵起來,罵了幾句之後才意識到情況不對,連忙施禮賠罪道:“大小姐恕罪,奴婢這些年在這裡跟一幫丘八廝混,嘴巴都被他們帶歪了,三句話不過就想罵娘,忘了大小姐在這裡。汙了您的耳朵,奴婢該打!掌嘴!”

說著話,他掄起巴掌朝自己的臉上就抽,打得噼啪作響。雖然他看上去像個武人,舉止做派也是一副丘八作風,此時這種表現,倒是像極了一個內臣宦官模樣。張舜卿攔住他道:

“無心之語不足為怪,我也沒有這麼小心眼。聽公公方才所說,鄭範溪莫非和韃虜還有勾結?”

“如何沒有?這次韃子死了大汗,草原上必然群龍無首亂作一團,奴婢早就向他請戰,帶一支精騎出塞,殺韃子個落花流水。可是他根本不肯點頭,又派了標營傳令,不許任何人擅啟邊釁,白白浪費了大好機會。後來俺答的大兒子辛愛做了大汗,打發了使者過來,鄭範溪堂堂邊帥,居然真的和韃子使臣有說有笑,宴會歌舞。你們是沒看見,在酒席上他那副奴顏婢膝的樣子,讓奴婢看了就窩火!他就差跪下來求辛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