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這彷彿是萬人空巷一般的情景;他們仍然不知不覺露出了平素不管不顧的一面。眼看七嘴八舌的辯解換來的竟是一頓板子;這些人方才慌了。

可他們今天全都帶了刑具鐐銬;充差役的又是杜士儀從府衛中挑選出來的健卒;一時哪裡抗拒得了。三個聲音最大最兇的傢伙被拖出去;當眾笞刑二十下去;雖還不至於哭爹喊娘;可重新帶回來時那兩股之間的斑斑血跡;那發白的臉色;仍然讓其他人為之膽戰心驚。平生第一次;他們感覺到;這鄯州不再是從前他們可以橫行無忌的鄯州了。

“緣何一再到張久屋舍前鬧事?”

“是……是他當初倚老賣老;得罪了郭三郎……”

“張久及其他幾人子侄按例可以補入軍中;此事卻遲遲不成;是何道理?

“是……是郭三郎說;這幾個老貨不敬他這少主人;反而指手畫腳;要給他們一點教訓丨知道上下之分。”

“不要左一個郭三郎;右一個郭三郎那一日點火打算燒人房屋;郭三郎早已經回長安任左衛郎將;難道也是他隔著將近兩千裡支使你們的不成”

“不……不是……不對;是他;是郭三郎臨走前囑咐我們的;務必讓這幾條老狗永世不得翻身唐參軍;我們真的只是聽命行事;並不是真的打算燒人房屋;只是想嚇嚇他。這老貨……不不;這張七久經戰陣;家裡常備竹拒馬;我們一直奈何他不得;這次不過是出一口氣罷了……”

這些推卸責任的話沒說完;唐明怒不可遏;又是一記重重的驚堂木:“狡辯張久家中為何常備竹拒馬?倘若不是常常有人前來鬧事打砸;誰人家中會備有如此笨重之物?只為出一口氣便點上火箭打算燒人房屋;爾等簡直是藐視律例;膽大包天照永徽律疏;燒官府廨舍及私家舍宅;壞財物者;徒三年;所損財物或所得財物滿五匹;流二千里;十匹;絞。殺傷人者;以故殺傷論

聽到這極其嚴重的罪名;十幾個人早早被解送到此;又在大太陽底下跪了將近一個時辰;更倒黴的人還捱了笞刑二十;早已經蔫頭蔫腦精神萎靡了;這會兒更是慌了神;一雙雙眼睛都看向了那一天打頭唆使眾人的那個年輕人。

“郭十三;你可別害我們;這事兒可是你叫上我們的”

“就是;你不是說只管於;那兒地方偏僻;到時候只作失火論就行了;出了事你擔著”

見一個個往日唯自己馬首是瞻的;現如今都擠兌了上來;被人稱作是郭十三的頓時怒形於色。可當發現唐明死死盯著自己的時候;他便知道這會兒還是先應付最要命的逼問要緊。把心一橫;他便高聲說道:“不過是幾個老卒的殘破草屋;我等也僅僅是射了幾支火箭;一不曾將其徹底焚燬;二又不曾謀奪任何財物;若是大帥想要小懲大誡;我等甘願受罰;可如此興師動眾;難道是打算將我郭氏連根拔起嗎”

這聲音極大;而經過一絲不苟的傳令官的重複;轉瞬間所有到場旁聽的人就幾乎都聽見了。最初只是淡然旁聽的杜士儀看到唐明勃然色變;彷彿被激怒了;他便輕輕咳嗽了一聲;今天到場以來第一次開了口。

“如何定罪;如何判罰;我既然已經都委之於鄯州錄事參軍唐明;自然不會插手。不過;既然你問我是否打算將郭氏連根拔起;我若裝聾作啞;恐怕爾等心有不甘;所以;我不妨答你此問。”杜士儀頓了一頓;等到傳令官將此言傳遍各處;他方才不緊不慢地說道;“第一;爾等這些害群之馬;怎敢厚顏代表整個郭氏?郭氏有郭大帥戰功赫赫;有郭忠毅公為國捐軀;於是讓郭氏名震河隴;爾等又為郭氏做了什麼;在為禍鄉里之後;還敢掣著家族大旗庇護自己

一通話把這些傢伙噎得作聲不得;他便提高了聲音:“第二;郭氏確有能人;所以;我已命臨洮軍副將郭建;兼知隴右節度行軍司馬;命其整頓郭氏門